太后给自己阿玛贺寿结束后，第一件事就是回慈宁宫，然后把水公公叫到了跟前。“你昨儿跟着延璟，严家那个长子，依你观察，品性才学如何？”就算她心里已经有了判断，可还是要听奴才再说一说的。若是有一丝一毫的不妥，她也好看看如何提前补救。至于阿玛那边什么想法，她现在也顾不上。
“在乾清宫时，有公子哥儿们想踩乎他一二句，他在人前倒是不卑不亢着应对了。哪怕他占着道理，却并不咄咄逼人。”水公公不急着下结论，而是先把每件事都同太后细细说上一回。“您也知道，公子哥儿们的热闹，大约也是和前朝相关的。所以，就免不了有些旗人在人前是捧希林家的公子的。”
“奴才虽然才学浅薄，可也听得出他们谈论话中的那些志向。有些虽然想法稚嫩了些，可也算得上忧国忧民，都是有心效忠皇上的。不过，毅亲王府上那位世子爷，倒是中途去凑过一回热闹。与亲王不同，世子倒是对汉人很推崇的。他也同严家那位源哥儿聊了几句，看似是很赏识他的样子。不过。。。”
太后知道珩英为人如何，虽然世子也可称得上是人中龙凤，可她还是不大喜欢。见水公公犹豫起来，便自己猜测上了。“他做了什么事情，让你看出不妥了？总不能当着众人的面，直接邀请他去毅亲王府吧？这老子整日里心怀鬼胎，小的倒是也有样学样。什么京中四杰，这些外面的人也是没见识。”
水公公对着太后挑个大指，“主子圣明。世子邀约时，奴才也觉得稀奇。可因为当时毅亲王不在奴才周围，这见不到王爷，奴才也就不好判断这是世子的主意，还是王爷又在图谋什么了。源哥儿虽然被邀约，可他倒是没应下。想来，也是一位知道轻重的人。世子虽神色惋惜，倒是也没有再说旁的。”
太后如今对知道轻重和分寸的人，格外有好感。这越听水公公说着，越觉得之前慈宁宫里给她推荐人家的人实在是太有眼光。“继续说你的。”若是严家长子真的没有眼色，听了几句好的就凑到毅王府跟前，那她就只能推掉自己想给老三相看严姑娘的事情。这姑娘好坏占一头，弟弟如何也很重要。
“乾清宫时候的热闹，倒是不多的。等去了畅音阁，才是看出严大人对他的管教到底如何。一些人在那相互吹捧，他与大皇子倒是不声不响，言行举止都透着规矩与教养。这真不是奴才在背后同您夸皇子和源哥儿，实在是对比了才知真章。”水公公只把那撩笔的事情说给太后听，感叹为人的细节。
“他们也该算得上是读书人，都道读书人惜书惜纸惜笔，照你这么说，我倒是半分也没瞧出读书人该有的样子。”太后嘲讽着笑了笑。“延璟与源哥儿，这么一比，的确不俗。那笔你若是还能找到，给我收好了。等皇上从木兰回来，倒是可以把笔就此赏给他。昨儿我就觉得后面热闹，可还有别的？”
“自是有的。”水公公又把延璟差点同源儿哥撞在一起的事情说了。“大皇子很是欣赏他，奴才猜想，若皇上定了皇子伴读的事情，要叫他自己选，那这位严家长子，是绝对可以占得一个席位。若是叫皇上自己定的话，就只怕需要有人在皇上面前提提。或者，要皇子自己去求了。您不如问问皇子。”
皇上目前不立太子，太后是没有意见的。但若在皇孙中挑选，太后对于中宫之子是继位人选，倒是也不反对。水公公这提醒，倒是叫太后心里有数了。就算不是太子伴读，一个中宫之子再差也要是个亲王的，这其中若处出情谊了，也算是好事一桩。可想着想着，当着水公公的面却又蹙起眉头来了。
“在畅音阁时，奴才是一点不敢漏掉他。这才叫奴才发现了他的品性到底是装还是真就君子如玉。他对于之前在乾清宫踩乎他的公子哥儿们，不管对方是画了什么或写了什么，他都能在品鉴时表露心服的神色。一点不见骄矜或是目中无人的狂态。主子，若是担忧他这好的不像是个真人，倒是不必。”
听了水公公这一句，太后这才舒心地笑了起来。“你这桩事，给我办得是极好的。若是老三的事情真的落定，我给你记大赏。”现在，就是阿玛再同她说什么反对，她也不听。太后心里，只盼着明年科考后，就同皇上讨一道指婚的圣旨。这严家姑娘，她要定了，除了儿子，谁也不能说动她换人选。
苏束这会儿没在太后跟前侍奉，原因无他，只因坤宁宫的冯嬷嬷受了皇后的意，前来试探了。对于冯嬷嬷，苏束也是打过交道的。“今儿是稀罕，我才陪着太后回宫，你就来寻我。我还以为，眼下除了皇后那边能见着你，你就不会离开坤宁宫了。说说吧，你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有什么事儿？”
接过苏束给自己的热茶，冯嬷嬷却不急着饮。她见四下没有旁人，才开口道，“皇上如今不在宫内，可这宫里各处的陈设入档是不能不做的。今儿，坤宁宫、养心殿、乾清宫，也都挨个做过了。所以，得劳你问问太后，慈宁宫这边的什么时候可以做。回头我好叫敬事房的奴才们来麻利儿着都给办了。”
“少拿这话来唬我。就为着这么一件事，你巴巴跑来慈宁宫找我？”苏束一脸不信的样子，“你若是不说实话，我可真就这么同太后回话。”她本是想揶揄一句冯嬷嬷年纪大了却同自己说话也不诚实了，可这在心里回味一圈这要办的事情，总觉得自己是漏掉了什么。这才放下热茶，认真打量嬷嬷。
冯嬷嬷只坦然任由苏束来瞧她，目光也不躲闪。“的确是为了这桩事，所以来找你。你别看这事小，可也能查出不少事情。宫中的东西都是有定数的，若是哪里短缺了什么，是意外放错了地方寻不到了，还是谁人为丢失，又或是失手打碎，可都是要回个明白的。还能就此揪出不少蛀虫，提醒奴才。”
聆听冯嬷嬷这一说，苏束倒是也点头了。仔细想来，的确是这么一个道理。谁若是弄丢了弄坏了一样东西，若交代不明白，还能看出这人是否对上面的主子有没有不满。她这么一寻思，也就应了。“一会儿我就去和太后说。”话到此处，她就顺口提了，“宫内各处都要入档，那些小主可有麻烦的。”
冯嬷嬷就怕苏束不提那些小主，也就故作蹙眉，饮着茶道，“再麻烦也要做，横竖再麻烦也麻烦不过兆祥所那位。其他答应常在之流，现在也闹腾不起来什么。可真叫我头疼的，倒是南三所那边。皇嗣们都太小了，除了大皇子与靖穆公主，皆是四岁以内的孩子。若是被搅扰受惊，才是要命的事情。”
苏束听到冯嬷嬷说起年岁，这才挨个在心里把宫中的孩子都算上一圈。可这一算，哪怕是咸福宫里的人，她也没漏。这心里想着想着，也就问了起来。“你光想着南三所，咸福宫那边你打算怎么办？你可别忘了，贵妃是要去避暑山庄，可那小皇子是没被带走的。那也是个四岁的奶娃娃吧？不管了？”
冯嬷嬷神色渐渐错愕起来，“那边不是有皇上的人伺候着？用不着咱们操心吧。不过，到时候叫人把册子递进去，让里面的奴才们自己来入档就是了。咱们可是进不去咸福宫的，皇上就算不在宫内，也还是绕着它走为好。”她佯装思忖，“顶多，叫奴才们多注意着那边就是了。人不出问题，就好。”
苏束本就是闲话扯了咸福宫一句，可听了冯嬷嬷的话，倒是有些想法。这真心话在心里像是攒雪球一般，越来越大，不过只是不说与外人听。她只哼笑一声，语气里似是对咸福宫多有瞧不上。“你倒是放心，也不怕里面的人趁此做些什么糊弄主子们的事情。皇上不在，贵妃也不在，谁能知道真假？”
“不能吧？就算奴才们眼前主子都不在，皇子身边的奴才那么多，多少眼睛盯着呢。若是说为非作歹买通一个二个的奴才，那我信，可总不能把里面的奴才都买通了？回头陈航跟着皇上回宫，到时候往咸福宫那边一查实，那不得挨板子和掉脑袋的，谁敢捅这个篓子。”冯嬷嬷话中多有不认同之意。
“我看，还是回头叫主子多嘱咐太医院那边才是。这皇上不在宫内，若是那个小祖宗出了什么状况，要是给耽误了，咱们是谁也吃罪不起。只怕甭管有关没关的，皇上回来都要清算。若是到时惹了什么乱子出来。。。”冯嬷嬷又不说下去了，急急忙忙着从座上离开。“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
冯嬷嬷也不继续同苏束要扯闲篇了，她觉得自己该说的话都说了，只等着到时候瞧慈宁宫的反应就是了。她神色方才还是平静的，这会儿就不放心起来。“我得赶紧进去同主子说说这个事儿。慈宁宫的入档，就劳你同太后讲了。”她这急茬的反应，连挥手都不曾挥，扔下一句话就火烧火燎地走了。
这话却也惹得苏束一个激灵，看着冯嬷嬷的反应，她倒是认为不作假。若是贵妃的儿子出了事，皇上若迁怒起来，谁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情。这种事情若是奴才们想到了不提醒主子，那才是反常的。可送走了冯嬷嬷，苏束却想，既然皇上不在，贵妃不在，为皇子计，把人请进慈宁宫会不会更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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