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姑娘，当家的让人在马车内置了厚厚的一层棉花，皆是用极好的细布做的，你且安心坐着，定不会被路上的碎石颠着。”
昨日夜里王婆子听自家儿子传了话来，让她跟着秦姑娘回清水镇的院子伺候两个月。这其中的意思是什么，王婆子哪里会有不明白的。当即也是欣喜，自第二日对秦五丫便又殷勤了几分。
秦五丫却是没察觉到王婆子的心思，只想着张山倒是想的挺多。
将一整个车厢内都置了棉花，还真是不容易的。好在现在入了秋，等下将帘子打开，多通风，倒也不怕热了。
由王婆子搀着上了马车，见马车虽因着四壁都安置了垫子的缘故窄小了许多，可坐两三人却也不是问题。跟何况这马车内只有秦五丫和王婆子两人。
至于方婆子到时昨日便先回去了，说是家里头有些事不好耽搁。秦五丫没多想，王婆子却是乐意的很。
“还真是挺舒服的。”
寻了一个缎面的方枕置于后腰处，秦五丫随意的躺了上去，却发现出乎意料的舒坦，虽看上去与后世的沙发不同，可坐起来却也相差不多了。
“姑娘可小心些。大夫嘱咐了，不可大动。”
王婆子见秦五丫坐下去时，半分不顾及，吓了一跳，忙要去看秦五丫的伤口处。
“嬷嬷无事，好的很。我最是怕疼的，若有事定第一个叫出来。”
秦五丫是真觉得无事，其实她现在的伤口已算大好，只要做大幅度的动作，寻常颠簸却是不会碍事。
当然秦五丫还是很乐意张山将马车包的这样好，反正花的不是她的钱。
从云州府到清水镇路程可不远，便是秦五丫身体没受伤之前，这一路也实在受不住，更何况如今。现在有了这么多垫子，可比她来时要防震多了。
前头的车夫高唤了一声，车队便出了云州府的西城门。
秦五丫靠在垫子上，眯了眯眼，心道：‘怪不得大学时，那么多女生都希望能找一个经济宽裕的男朋友，原来好处是在这里。’
可惜张山是个黑社会小头目，若他是个富家公子，用言情小说的套路来讲，自己现在下坐的马车怎么也得算是改良版宝马了吧。还是配了司机和保姆的专驾。
“姑娘，小柜里有封制的桂花。定是当家的知道姑娘喜欢，特意让人先备下的。”
王婆子抽出一侧木柜，从里头拿了一小瓷盒出来，打开一看见是桂花便笑了：
“姑娘，上车时，便已备了热水，先下正烫着，我给姑娘泡一壶桂花茶解渴。”
“也好。嬷嬷多泡一些，咱们一块儿。”
古时没有保温杯，烧了的热水不及早用掉也是浪费，何不成热先喝了。再则桂花散寒暖胃，秋日里喝最好不过。
马车一路前行，虽还有些细微的颠簸，却并不碍事。
待过秦山岭时，秦五丫好奇的拉了帘子来看，却发觉沿路竟都风平浪静。
再一看上前头领路的马车上高高竖着黑面绣青字的旗帜时，秦五丫便明了。青帮是云州府最大的黑帮，而秦山岭则只有一些不成气候的小帮匪徒，见了自不敢再现身。
抛去秦山岭匪徒为患，其景致却也是极好的，山路蜿蜒，两侧郁郁葱葱，风光甚好。
等过了秦山岭，车队就地寻了茶坊歇下。这次不过夜，只纯粹让兄弟们歇了脚，喝口茶水吃点餐食点肚子。
茶坊是是路旁临时搭的棚子，不宽敞，只紧紧密密的放了六七张桌子。原先已经有三四桌的过路人在这歇脚了。
青帮虽是云州府家喻户晓的道上帮派，可底下兄弟纪律严明却也甚少会做欺凌霸市的混子行径。便是私底下有几个不上道的，此时张山在场定也老实了。
其实这次走秦山岭回清水镇，并不是单送秦五丫一人，而是上头分下来一批私货要一并带走。张山前段时间几日忙的脚不沾地也是为了争取到这一笔份额。
原是要早几日送走的，因着秦五丫的伤势便压了下来，只等今日才聚集了兄弟拉了车队启程。
两辆马车，四辆货车，加上三十几匹高头大马，折算下来人手可不少了。
茶坊窄小自是容不下。好在朝青堂的兄弟也习惯了这样的行程，并不用张山嘱咐，十人为一队，依次分批下马歇脚。
倒也没谁特意耽搁了，皆是就着白面馒头大口的灌了两碗茶水便匆匆又回去，好换了其他兄弟。
秦五丫和王婆子一路上喝了不少桂花茶，此时也不口渴，另马车侧壁的抽屉里也有之前备下的糕点果子，两人在过秦山岭时就已经吃了一些。
此时除了因坐的太久吗，腿有些麻外，倒也没不妥的地方，便商量着下了马车，沿着路边小走了片刻，并未去茶坊凑热闹。
朝青堂的兄弟行事极快，秦五丫这厢不过才走了一圈来回，那边几十号兄弟便皆已整装待发，前后连两炷香的功夫都不到。
想来若不是茶坊的伙计烧水煮茶的速度实在来不及，怕是这些人还能再快一些。
“可歇息好了？若是好了我们便出发。”
秦五丫和王婆子刚踏上马车还未放下帘子，见张山拎着一小袋子黄油纸包裹好的吃食走过来。
“我们无妨的，一路上皆都是在歇着。”
马车内被棉花细布包的严严实实的，很防震，若不是空间小了些，便是在里面睡上一觉也不碍事。除了腿脚会伸不开坐就了腿麻外，可不是一路都在歇着么。
“那便好。”张山笑了笑，眸色温暖。
说罢将手里的黄油纸小包裹递给秦五丫：
“这是茶坊里特质的风牛肉片，我刚刚吃了一些，味道不错，你且拿着当零嘴。”
“秦妹子，你可回来了。”刚踏进小院，秦五丫便瞧见李氏从屋子里走出来。
只一见秦五丫站在门口，李氏的眼睛便红了：
“好好的，怎生会去了这么久？”
“嫂子，我回来了。”
秦五丫朝着李氏笑了笑，鼻子也有些发酸。她是知道李氏待自己是真心的好，这才会惦记着担心着。
走前秦五丫是托了李氏帮忙照看自己宅院的，原只是三五日即可，却不想生生拖了大半月。李氏刚刚从屋子里走出来，怕就是在为自己洒扫收拾。
“街口风大，别站着了，先进去。一路来累坏了吧。”
将秦五丫和王婆子送到住处，张山也没多留便带着一众兄弟匆匆回了朝青堂。
因着李氏走出来时也只看到了秦五丫和王婆子两人，想着两个女人家要走这一长条路，即便是雇了车的，怕也不容易，李氏又忙道：
“妹子你且带这位嬷嬷先去歇脚，我去给你们烧一锅热水来，正好洗洗。”
“好。我先带王嬷嬷去厢房，等下再来帮嫂子。”
早前秦五丫和李氏住一处时，李氏对秦五丫也多有照看，两人亲近便也少了一些虚的客套。
如张山说的不错，秦五丫买的这宅院确实不小，两进四合的院子。除了主屋及耳房外，东西侧则各自有一套大屋，皆是一间内寝外连一间起居室，秦五丫家中无人，便都被用作了厢房。
秦五丫回来之前，李氏才帮忙洒扫了院子和屋落，加之宅院前房户留下了簇新上等的家具，除了主屋外，最好的莫过于东侧的厢房。
使得王婆子一进屋子便有些惊到了。
其实王婆子跟着来之前，是听自家儿子说过秦五丫家中状况的，知道这位秦姑娘不过是清水镇周边村子里某个农户家过继的闺女，这两年才到了镇上讨生活。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小姐。
所以王婆子是已经准备好了要跟着过来过几月拮据的日子，甚至还想过若是家中屋子不够用，她便另在外头租一间近的，也不耽搁照看。
可王婆子千想万想却从没想过，秦五丫所住的宅院竟是这般好的。
旁的不说，便说这屋内一等一的家具就是在朝青堂内也不多见。
“嬷嬷以后就住这处。”
秦五丫笑笑：
“因着没想到嬷嬷会来，床单被虏也没来得及另准备新的。我那处倒是还有一床，只是用过一次了。
不过是晒洗干净的，若是嬷嬷不嫌弃，我这便先去拿来。待明日择空了在去布庄定制一床新的。”
“姑娘你说，这这是与我住的。”王婆子是真有些不敢去想，单凭屋子的家当摆件，怎么看也不像是仆妇住的小间。
“嬷嬷看看，是不是还少了什么，若是有缺的一并与我说了。要住的时日长，真少物件怕是会不自在。”
张山让王婆子跟着照看的意思，秦五丫明白。也清楚以后要相处的时日不断。现下自是不会薄待了。
“姑娘，不用忙了。这屋子已经太好了，婆子我从来没有住过这样的好屋子。”
王婆子这话说的却是一点都不带假的。
朝青堂待下头的兄弟和家眷都是极好的，每年能得的银钱也不少。可能分的住处却也有限，若是家里头人口多的，大抵还是得自己去外头凭租了院子来。
到不是当家的薄待下头。而是镇上的地皮确实贵的很，朝青堂的堂口虽大，可也容不下这样多的人。
王婆子两口跟着儿子进了朝青堂后便也一直在清水镇里讨活计，住的就是镇西边的一处小院，自是知道在清水镇上讨生活的艰难。
前两年，王婆子一家也想过要置办一处宅院，算是安定下来了，总好过要凭租旁人的。可前后一打听才知道，镇上的地皮的价钱是有多吓人。
老两口手头上不是没有银子，可真要买院子却是想也不敢想的。
后头两人一商量，便想着干脆再二两年。等儿子有心思成家了，就去临近的乡下盖几间青砖大屋，在置办下几亩良田。剩余的银钱也足够给儿子娶一房媳妇了。
就是因为打听过，在看秦五丫的宅院，王婆子心里才会忍不住有了旁的计较。
这院子，坐落的位置可是地价极高的镇西位。且还是两进四合的大院子。在加上几屋子的家具物件，折算下银子可不得成堆了。
也不知是当家的没打听清楚，还是自家儿子听错了，但凭眼下的这处宅院的身价，这位秦姑娘也不可能只是寻常农户家出来的闺女。
莫不是其中有旁的差错？
想着王婆子看向秦五丫的神色便愈发小心了些。
李氏烧了热水来叫两人过去洗漱，秦五丫的伤势吴掌柜并没有与李氏说，秦五丫便小心的嘱咐了王婆子莫要说漏嘴。
可这事却不是单单嘱咐了旁人便能轻易遮掩过去的。
这不才看着秦五丫净了脸，李氏便又忍不住抓着秦五丫的手红了眼睛：
“怎么会瘦了这样的多。月前才说你脸上长了些肉的，可现下却又瞧不见了。
我便说你一姑娘家出门不方便，可你道好竟让吴掌柜先回来，自己一个人住在外头。人生地不熟的，怎生来的这样大胆子。”
“好嫂子，这次不是事出有因么，五丫往后定是不敢了就是。”
秦五丫挽着李氏的手撒娇。
“往后，哪来的往后。”
李氏横了秦五丫一眼，却是无奈：
“你这丫头。若还有下次，你便自己别去了，让刘大或者我家那口子跟着吴掌柜一道，男人家的出门不怕出事。”
“嫂子到是不心疼大哥。”秦五丫打趣。
“他一个大老粗，要心疼做什么。”
李氏都已两个孩子的娘了又怎会在意秦五丫一个姑娘家的被打趣，便道：
“也让他跟着出去半月，能给家里省不少吃食。”
“噗！李家娘子说话可真有趣。”
王婆子见李氏面目和善，知道是个好相处的，便也多了几分亲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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