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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极快书阁 > 所逢非所安 > 第四十八章 既不回头
 
  安逢凉还在跟安老爷子聊天,白嫩无名指上的蓝宝石钻戒在灯光下熠熠生辉,肖野抬起头,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小小的侧脸,被几根散落的发丝儿挡着,清雅又感性。

  肖野茶色眼睛印着暖黄色的灯光,像一座古老无波的深井,一片深幽与寂静。

  察觉到肖野的目光,安逢凉转过身,看到穿着浅灰色居家服站在那里的肖野,噌地一下跑过来,拉他过去坐。

  “电话打了这么久,节目都快播完了。”

  “左枫话多。”

  “这倒是...“安逢凉深以为然。

  “对了,一直忘记问,网上那个我笑你傻,是左枫的马甲吗?”

  “不是,他徒弟的。”

  “这样啊,跟他风格挺像的。”

  “嗯,以后介绍你们认识。”

  “......给你们聊,老头子睡觉去了。”这俩人,太旁若无人了,安老爷子有些心塞。

  “哦,爷爷,那您早点休息。”安逢凉看了看时间,确实不早了。

  “......“安老爷子对着天花板甩了个白眼,仰着头,走了。

  “肖野,左枫今年多大了?有对象了吗?”安逢凉想起上次左枫的话,肖野那不就是自己养大了个孩子吗?

  “二十了,他喜欢于连。”所以大概没个正常的对象......

  “哦,于连...也...“话说一半,安逢凉突然瞪大了眼睛:“于连?你们公司还有其他叫于连的了吗?”

  “于连,于特助。”肖野摸了摸她的头,给了肯定的回答。

  “左枫跟你说的?”肖野将他从一个奶娃娃养到这么大,跟他爸没什么区别了,这种事熊孩子敢跟家里讲吗?

  “没有,猜的。”

  “...这么草率。”原来不是已经公开了。

  “他从小喜欢一个东西,就喜欢找地方将它给埋了,有一次在我那里,他和于连都喝多了,半夜他偷偷抱着于连,下去小区花园里挖了个坑,说要把他埋了...“后来还是他把人给弄上来的。

  “哈,这爱好有些特别,这事儿于连知道吗?”

  “大概知道吧。”在安肖娱乐的,真能有几个傻人?

  “那...他们...“安逢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那你同意吗?左枫跟于连?“

  “......他喜欢就好。”

  “真是个开明的好父亲...“

  “......你现在是他母亲了。“这一场,肖先生略胜一筹。

  “那于连他......?”

  “他有个儿子,今年三岁,去年妻子患癌过世了。”大概也是两人不清不楚不愿坦白的原因之一了。

  “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肖野伸手摸了摸她的脚,发现有些凉,就将她一把抱起来了,“有点冷,休息吧。”

  “......“抱着跟个火炉似的,冷?

  “左枫没有试着找过他的父母吗?”安逢凉搭着他的肩,哪个孩子不想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

  “没有。”在他们双方眼中,彼此只怕都已经不存在了,不然,以左枫现在的关系网和人脉要找个人太容易了。

  “要是想知道,可以找他聊聊。”要是没有安逢凉,二十年前的左枫可能已经死了。

  不是什么样的错都能被原谅的,抛弃了自己骨血的人,凭什么得到原谅?

  “好。”安逢凉懂他的言下之意,该谈的,还是和于连的事情吧。

  等安逢凉睡着了,肖野站在卧室的阳台眺望着天空,也是安逢凉问,他才记起,这个他一手养大的孩子也才二十岁,二十岁的其他孩子在做什么呢?

  该是刚进入大学的校门,一边学习一边恋爱吧,而左枫呢?

  十七岁完成了所有大学课程,报了高级研修班,学习怎么帮他经营好一家公司,学习怎么面对媒体,怎么签约好的艺人,怎么培养新人,那些人有的大他很多,资历,经验或许都远胜于他。

  可接任安肖娱乐经理职位的这三年来,他从来没有听到过任何的怨言,还经常在他面前插科打诨,哄他开心。

  他们一起生活了二十年,左枫跟着他也没过过好日子,带着他跑船的第一年,才九岁,刚上船就开始吐,吃不进任何东西,本来就瘦的人,一周时间就皮包骨了,肖野干看着也是什么办法都没有。

  就尽量多做些工,跟别人多换点吃的,想办法哄他吃。

  有一天夜里,左枫难受的躺在床上大声哭,有人过来敲门,说太吵了,影响休息,让赶紧哄哄。

  小孩子哭的时候总是越哄越哭的,左枫躺在那,任肖野怎么说都没用,过了一会,刚刚敲过门的那个汉子又过来了,二话不说就给了肖野两巴掌,还不解气地踢了一脚。

  那一年肖野二十四岁。

  踹完人,又想打床上的左枫,被爬起来的肖野挡了,那大一巴掌打在肖野的背上,导致肖野的头撞在床沿上。

  左枫听到响声,一下子止住了哭声。

  有鲜血顺着肖野的额头流下来,流进那双茶色的眼睛里,染红了双眼,他用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大汉,一字一顿地说:“不要打他。”

  大汉其实也只是想教训他们一下,没想真怎么样,被那双眼睛盯着,竟觉得后背发凉,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那一次肖野在床上躺了五天,反复高烧,整张脸肿到变形,腹部淤青发紫,额头留了疤,九死一生。

  从那以后,左枫在那条船上,一次也没有哭过。

  不知道是惊吓治好了他的晕船,还是已经习惯了,小孩子的晕船症状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等肖野能够起床了,也能够跟在他后面帮忙递个工具,送个水了。

  左枫在那条船上,从九岁到十二岁,三年时间,好像一下子成长了三十年,尽管肖野尽量避免,也不能阻止他亲眼面见死亡。

  每年都有相识的人死去,葬身大海,每年都有新的面孔替换上来,年轻的,苍老的,强壮的,弱小的,像一个没有尽头的轮回,这条船更加斑驳,更加危险了,可上船的人还是前赴后继。

  社会就是这样,富裕的人狂欢,贫穷的人送死,狂欢的人少,送死的人多。

  第一次顺着跳板登上这艘一踩上去就会咔吱作响的红色破船的人,动作迟缓,表情悲壮,像一个个即将奔赴战场的战士,前方一切未知,一别或许就是生死,谁又真的舍得死呢?

  ......

  夜更深了,落地窗外,干秃的梧桐枝干随着风向轻微摇曳。

  寒冬将逝,空气中已然弥漫了些春季的湿暖,肖野似乎又闻到了大海的味道,腥湿的,鲜红的,一如当年。

  落地窗倒映着肖野高大强壮的身影,修长粗糙的手指摸了摸发间的疤痕,缓缓扯动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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