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气依旧晴朗，路面上的积雪融化了九成，还只有一些阳光照射不到的角落里，还倔强地残留着一小堆。
陆晚还是没能和许昭远联系上。
大早上的，单阳偏要带她去医院给手换药，明明租房外就有一家小诊所，他非人是江湖赤脚医生，医术肯定不好，卫生条件也不好怕感染了。
陆晚就想问：换个药也需要精湛的医术？
陆晚实在被他念叨得烦了，才不情不愿上了车。
因为到得早，挂号交费都还算快。
单阳拿着单子从挂号窗口返回去找陆晚，“好了，走吧。”
“都跟你说我没那么娇贵，你非要拉我来，有这个时间我躺在床上睡会儿觉多好。”陆晚被他半推半拉地弄着往走，嘴里还忍不住抱怨。
单阳好脾气地一边又说非要来大医院的好处，一边用手推着她的后背往前走。
单阳长相清秀还爱哭感性，在陆晚的心里，他的性别一直是处于模棱两可的状态，说白了就是在不触及身体隐私的时候，就是个女性化的存在。
因此，陆晚觉得和他有点肢体上的接触也没什么。
两人‘拉拉扯扯’走得换药室，陆晚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往前倾的动作蓦地凝滞住，不可思议看着几天不见的男人。
单阳顺着陆晚的目光看过去，抓住陆晚手腕的手紧了一分。
“顾景离。”单阳不自觉叫出了声。
顾景离视线凝在单阳抓住女孩手腕的手上，片刻后又移到女孩后背上的那只手上，低垂眼眸的瞬间眼底掠过一抹杀伐的戾气，不过这种情绪只是在一瞬间，当他再度抬眸看着陆晚时，漂亮漆黑的黑眸波澜不惊，没有一点动过怒的迹象。
陆晚以为顾景离看到她和单阳‘亲密’的举止后会生气，也许还会砸了这换药室，却没想到他会这么冷静。
冷静得就像在看陌生人一般。
陆晚的心微微刺痛了一下，暗骂自己矫情，别人吃醋时她不惜用最激烈的办法告诉他，他现在没资格吃醋，别人不吃醋时她的心又疼得像针扎，心里仿佛都空了一块。
明知道男人根本不是真的爱她，他纠缠不休，不过是想她继续回去做他的私人厨娘而已。
她爱他，却不甘放弃自尊自己以一个厨娘的身份陪在他身边，所以她每一次必须表现得对他不屑一顾，必须装作讨厌他。
她在火车上装作歇斯底里对他说：我才要被你逼疯了！顾景离，你要是还要一点脸，就别再出现在我的世界里，如果不幸碰到，也请你装作不认识，因为我看到就恶心！
现在男人真的当做不认识她了，他的漠视，他的无动于衷，才是真正伤她的利器，一个平静的眼神，就让她疼得几乎要落泪。
陆晚死死攥紧手心，生怕自己眼眶泛红流露心事，用力压抑住翻江倒海的痛楚，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迈出一步时——
顾景离恰好在这时目不斜视抬步向她走来，站在一臂之距的距离处停下。
陆晚心里咯噔一下，然后就乱得像是有人在里面打鼓，她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或是害怕什么，因为心里太乱了，她抬头看面前的男人时，明亮的大眼睛反而显得有些呆呆的。
两人就这样相对着，过了大约三十秒钟，顾景离终于开口，说的却是：“挡到路了，让开。”
还是单阳把怔愣的陆晚拉到一边，侧身让出门口的路。
高大挺拔的男人，带着漠视与疏离，擦肩而过！
……
出了包扎室，顾景离一步不停走到医院门口，等龙二把车开过来，他弯身坐进后座，拿起放在旁边位置上的资料看了起来。
龙二悄悄看了他一眼，也纳闷他的平静，以往每次看到陆小姐，先生要么心情变得非常糟糕，要么变得愉悦，却从来没见过先生像这样平静的。
难道先生真的打算放下过去了？
“开车。”顾景离头也不抬吩咐道。
龙二一时光顾着猜测他的心思，都忘了正事，连忙答了‘是’驱车离开。
顾景离一路上似乎都很专注地看着资料，脸色和眼神都伪装得十分好，只有拿资料的两只手，用力得骨节都突兀了，还有指尖前端也因为太用力而白得失去了颜色，不过并没有人注意到罢了。
资料上的字不是字，浮现在他眼前的，一直是陆晚和清秀白皙小白脸突然撞入眼帘的那一幕，那一刻，他的心仿佛冻结成冰，呼吸都凝滞了。
他想质问，想把那小白脸推开，想把陆晚拉到怀里狠狠教训，然而在怒火即将爆发的刹那，他的脑海里突然闯入了女孩在火车上，手握玻璃碎片刺入掌心的决绝模样……
他用尽全部力气，才得以用女孩最希望看到的陌生人姿态，若无其事从她身边经过。
“先生，到了。”龙二将车停在环球酒店外面的霸天停车场，过了好一会儿见顾景离还在看资料，才出声提醒。
顾景离又翻看了很久的资料，直到看到尾页才合上放到一边，然后转头看了眼外边的环境，诧异了下，“到了？”
“是，到了。”龙二重复大约一个多小时前说过的话。
在龙二去后座给顾景离开车门时，发现座位上放的资料，一共只有三页，而且上面一张只有一半的文字，下面是一张表格。
若是平时，顾景离看这种东西，最多只要五分钟。
顾景离下了车，连手机也忘了带。
龙二默默拿上，到了酒店房间后顾景离让他出去，他将手机放到显眼的位置，默默退出去。
顾景离一个人在房间里喝了很多酒，然而酒精也不能让他把一切不开心都忘掉，反而把心情搞得愈发糟糕，最后心底实在压抑极了，房间里能摔的东西一样都没能幸免。
龙二再进来时被吓了一跳，要不是看到地上的酒瓶，还以为是有人潜入房间干的。
龙二在阳台上找到了顾景离，他面色稍有绯色，浑身酒味，手里夹着烟猛吸，烟灰缸里的烟头都满出来了。
他确实是喝不少，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什么事？”顾景离被烟酒呛过的嗓子都点哑。
龙二稍微低头，恭敬又小心地道：“陆小姐昨天跟踪秦莲芳后，一直不停地给许昭远，也许真有急事……昨天还有人拿了驻海市陆军军区中尉秦岩和秦莲芳的照片去了一趟食品卫生局局长，就在半个小时前，突击检查食品卫生的人在陆小姐的店里查出了大麻……陆小姐被带到了警局……”
顾景离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静静听着龙二的话，心口却泛起一道闷闷的疼，他知道自己又犯贱地软了。
说完许久都不见顾景离有反应，仿佛听的只是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
“先生，如果咱们不帮陆小姐一把，就没有人帮她了，她会被判刑的。”龙二抱着一丝希望说道。
良久，顾景离幽幽叹息了一声，那叹息里好似有无尽的哀伤从中溢出来，听得人心里发酸。
“辛苦你走一趟，务必尽快把人带回去，但是切记不要让她知道是你帮的忙。”
说罢顾景离便摆摆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龙二十分不解，嘴巴刚动一下想问一句为什么，就又听到顾景离说出更不可思议的话：“算了，你也别出面，去找一趟那个叫秦岩的中尉，他和许昭远是发小，其中应该是有什么误会。”
龙二这一次眼睛瞪得更大，实在藏不住好奇心，大着胆子问道：“先生，您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明明心里放不下陆小姐，却要把英雄救美的好事推到许昭远头上，这不是为他人作嫁衣吗？
“……照我说的做就行了。”顾景离再次挥手示意他快去。
龙二猜不透先生的心思，问也问不出答案，不过就算问出了答案，先生让他这么做，他就必须这样做，不能违逆，也永远不会违逆。
……
海市某临时关押所里，陆晚双手戴着冰冷沉重的手铐，坐在椅子上被两个警察审讯。
她和单阳从医院出来后直接去了店里，刚开门不久，食品卫生局的人来检查卫生，先是检查的其他餐厅，最后才来的希拉。
前天昨天店里都有做大清洁，小到每一个角落和油烟机里的叶子，全都打扫得干干净净，谁知道会从仓库存放干货食材的袋子里找到大麻？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大麻长什么样，就被控告藏毒罪抓到这里。
如果不是店里出了内奸，就是来检查的那批人里问题。
可是两个警察不相信她的话。
陆晚冤枉，说一定是秦莲芳买通人陷害她，警察根本不信。
她百口莫辨。
“人证物证俱在，你再狡辩也没有用，我劝你还是从实招了，法院也许还会看在你是初犯的份上着情减轻。”留着短发的女警察严肃道。
“你的犯罪是事实，你承不承认都没关系，法院最后还是会按律判刑，我们现在坐在这里审问你，是在给你悔过的机会。”另一个四十多岁的男警察接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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