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豆趴在夜色中，盯着前方的微光。那应该是手电的亮光，似乎特意使用了近照光，远处几乎看不到，除非能有小豆这样的视力，这应该是条大鱼。
几天前，在倩倩的家里，爷爷，倩倩和小豆接通了电话。在聊了大约半小时后，爷爷拍拍小豆的头，“倩倩说你很聪明，果然是真聪明，野外就靠你了！”
看见小豆点头，倩倩爷爷带着他来到里屋，从一处角落拆下一块门板，指着露出洞口说，“从这里可以通道外面，”爷爷又指了指一个小木凳，“我会把你喜欢吃的饭菜放在这里，你回来吃就行，白天尽量少走大门，不要引起人注意。”
第二天一早，小豆看见大黄带着几只狗子过来。大黄走到小豆身边，示意小豆骑上去，几只村里的狗子围上来使劲闻了闻，互相汪汪汪的交流了几声。然后大黄微微蹲下，小豆跳下来，大黄带着几只狗子离开。过不了多久，又带着另外几只狗子过来，重复刚才的过程。小豆立刻明白了，大黄是村里的狗头，这是要罩着他了。
果然，往后的几天，小豆在村里走街串巷，除了几个反应迟钝的叫了一两声才停下，其他的狗子基本习以为常，小豆有次在小路上还大胆的从一支狗子身上跳过去，那狗子也很大方的没吭声。
小豆估计，即使有人想找他麻烦，狗子们都会一拥而上，有弟兄的感觉真好。这几天时不时会想，当初我要是有这么一群狗子，还会被人围攻，直接带着狗子们去打群架了。
这几天，小豆在外面四处溜达，布点陷井。其实很简单，晚上大黄当搬运工，背着一袋稀奇古怪的东西，跟着小豆去山里放好再回去，剩下的交给小豆来鼓捣。小豆一般在山里和倩倩联系更多，毕竟当着爷爷的面，人和兔子打电话，有点发神经的感觉。而且这电话内容都是怎么阴人的想法，爷爷要知道到都是兔子想的，有点太魔幻了。所以大部分想法由他和倩倩商量好了以后，再由倩倩电话告诉爷爷。小豆在爷爷面前的定位，就是只极度聪明的兔子，这就行了。
倩倩的爷爷去了几次镇里，和村支书去的，不知道安排什么，交了什么人，反正一去也就半天回来，村里的汽车送回来的。爷爷有时候会告诉小豆，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跟小豆说话。
“村里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镇里有几个朋友会看着，有坏人来会注意的。”
“几天前那个家伙是你发现的吧，那人招了，做过很多坏事，但他也不知道谁是老板。”
“野外的事就看你的了。”爷爷经常会摸摸小豆的头。“你千万不要让人看见，要悄悄地巡山，有事不要冲动，回来告诉我，知道吗。”
今天下午，小豆饿了，跑回屋子吃饭。倩倩爷爷告诉小豆，镇里的朋友说，总共有有三个人去卫生所，他们的脚被钉子扎了，其中有一个人是本地人。
小豆听完微笑，爷爷也笑了，这是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看见爷爷笑。
“做得好！”爷爷摸摸小豆的脑袋。
小豆吃了炒鸡蛋，看看爷爷没什么事情，把爷爷给他准备的山楂塞兜兜里，就钻洞里走了。睡哪儿没关系，但有地方吃饭就是好，外面的草太难吃了。
爷爷看着小豆的背影叹口气，“好人有好报，这是攒了多少福报，才能有这样的小精怪来帮助她。这世上恶人太多，神仙都看不过去了。”
夜色下的山林一片朦胧，树木稀疏但草丛茂盛，十月初始正是最后的繁茂。花草和树木枝条上，已经能看到结出的种籽，初秋果实已经开始爬上枝头。夜晚的凉风也不在那么舒爽，尤其是山里的夜晚，一件单衣已经不能抵御了。
小豆观察的此人，正在十米开外，用手电搜索着什么。小豆注意到这人，大概是傍晚时分。
下面是一片小小的果园，只有十几棵苹果树，大概也就二三十米远。果园面积很小，是地势略低的一小块平地，这人正在忙碌的地点，就在果园上面，比果园高了那么一人高。
倩倩小时候，喜欢站在这片高高的草地上，眺望这片苹果园。长大后，只要回家就经常来看看。爷爷已经种不动了，但也会来打理一下。倩倩在外面工作，也没有时间过来，但她喜欢回忆。
有时候倩倩经常会想，假如爷爷不在了，这片果园怎么办。想的远了会想更多，会想到多少年后再回来，也许是节日，也许是在外面待不下去了。那时候，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看着空空的房子，布满灰尘，还有没人打理的果园，该怎么在村里生活下去。
有几次倩倩和小豆诉说着，还没说完，自己就哭了。她害怕的是没有人可以依靠，城市里虽然孤独，但有很多表面的繁华可以用来欺骗自己。如果有一天，自己立足于城市了，那这片土地，将怎么办，从此再也没有人回来了。
小豆看了倩倩的爷爷以后，理解了倩倩的心理。即使有那么一天，倩倩找到了心爱的另一半，又怎么可能离开繁华的都市，带着他回到村里，平静的一天天的在小屋里生活，日复一日的和山林作伴。
倩倩这样的孩子很多，他们靠读书，从农村走出来，一步步的走到城市里生活。他们所学的各种知识，是属于城市的知识。
也许某一天，那些出去的奔波和奋斗人，在尝遍冷暖与风雨，会有返璞归真的一天，亦或是有那么一段时间会回到故土去修复受伤的的灵魂。但绝对不会是现在，也绝对不是长期，炊烟和狗的生活看似美好，对人性的考验却是更大。不会有太多的人，能够适应百米以内，只有三两人的生活，而且永远只有这三两人。
倩倩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繁华和平静，人生和亲情，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样选择。小豆所不知道的是事，当那天她在医院，方力那一段自述的故事，一直在倩倩的耳边回响。
“……
看奶奶的时间越来越少，间隔越来越长。时光给了他一个错觉，也许奶奶会一直在阁楼里坐着，等他去看她。
终于有一次，他的奶奶没有等到他回去。从此，那个阁楼里，再也没有一个最爱他的人。
……”
她害怕，害怕有一天，自己变成那个叙述故事的人。
可她又能怎么办，时代的变革让越来越多农村孩子走出贫穷。他们可以通过努力考上大学，学习技术，从而留在城市。甚至没有太多文化也可以，只要肯吃苦好学，脚踏实地，他们也可以在城市立足。时代给了他们机遇，却同样带给了他们困扰，在城市房价上涨的今天，给了他们一个无法逾越的难题，“家乡的父母怎么办？”
小豆在夜风下胡思乱想，微凉的山风对吃饱喝足又浑身绒毛的它并没有什么影响，只有这个在远处搜索的男人，吸引了他的注意。从小豆巡山发现他开始，已经盯着他有两小时了，这人一直在这里仔细的搜索什么。
是的，只是在搜索，以小豆的眼力，能清楚的看见这个男人只是在搜索，没有布置什么，但夜色降临了，他也该有别的动作了。
“我这里没有找到，你那边呢？”
“哦，在哪呢？”
“我去找你吧，二十分钟后到。”
草丛中的小豆露出微笑，有突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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