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星待嘴里的粥全数咽下后，“也不能算是生气吧，只是自己信了十几年的东西，突然有人告诉我，不是那么回事，所以一时半会有点儿接受不了。”
温一言将勺子上的粥递到她跟前，没有说话。
梵星纯净的水眸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自觉地张口，咀嚼两下，吞咽。
“为什么要骗我？”
把保温盒里最后一勺粥送进她嘴里，他在桌面上抽了一张面纸帮她擦嘴。
“我没有骗你，我从来没有承认过。”
梵星咬唇，语气带了些许委屈，“可是你也从来没有否认过啊。”
温一言凝视着她的双眼，握着保温盒的手指紧了几分，略带沙哑的声音在静谧的空间中响起。
“我拒绝过你。”
这十几年，他不曾主动靠近，并且一再地拒绝她拒绝得非常干脆。
是她……
是她说喜欢他的，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招惹他。
既然如此，他凭什么一定要否认，一定要告诉她，她认错人了？
梵星眨了下明亮的眼睛，“这，我又不聪明，你直白告诉我，你不是那个人，难道不可以么？”
“然后呢？”他看她，“把你推到他的身边去？”
女人呆愣地看着他，因为他突然冷下来的语气，“我……我总得知道不是么？”
温一言认为本身的自控力不算太差，可说到这件事情上，他的胸腔里却控制不住的怒意横行，“所以呢，你现在要跟我闹？”
他眉间辗转出了几分戾气和不安，尽管很克制，但还是泄露了出来，“你后悔了？”
梵星不知道他为什么说变脸就变脸，也不懂他的不安，只是觉得他这么语气令人窝火，“我没闹啊，我只是想问清楚而已，你不觉得这件事做的并不……”
“是不好，甚至逾越了道德底线，但我还是做了，”脾性上来索性也不为自己开脱，不说他抗拒她的时光，也不说他曾为这件事多少次寝食难安，他看着她，“你现在是不是想说，我很卑鄙？”
梵星愣愣的看着他，没想过他砸下来的话会是这么一句，她刚想说她没有，温一言却又笑了一声，“算了，”他扶额，戾气消退后只剩下内心最深处的涩意，“不说你，我也觉得挺卑鄙的。”
梵星紧抿了唇，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话说到这份上，温一言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明明一开始的目的是要好好道歉的，但只要一想到她可能会因为这件事而放弃他，他便有些克制不住的生气，最后演变成这样。
他把勺子放回保温盒里，逐层放好，盖上盖子。
想起她曾经答应过他的，会喜欢温一言，只是温一言，不是救她的那个人。
他想问她，那句承诺还当不当真。
但当视线触及她憔悴的脸色，他还是压下所有情绪，让她休息。
他把床调平，再扶着梵星慢慢躺下，帮她盖上被子，“你好好休息。”
做完这些，温一言拿上保温盒准备离开。
梵星刚躺下来，看到他的动作，忍不住开口问：“你去哪里？”
“我去叫妈回来陪你。”
“不要麻烦长辈了。”梵星的的手指在被窝下绞成一团。
她脸上表情复杂，长长的睫毛上下扫了扫，挪挪嘴唇，最终还是糯糯开口道：“你要是不上班，就睡这里吧。”
温一言满是意外地看向她。
梵星哪里管的了那么多，侧过身，闭上眼睛就睡。
嘴角微微勾起，温一言眼中渐渐浮起星星点点的笑意。
情况……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温一言陪着梵星在医院里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喂梵星吃过早餐后，她的孕检报告就出来了。
不过他没有机会接触到报告，梵星早上吐的很严重，还头晕，他担心她是不是生病了，便托同事取了报告，直接送到黄明的接诊室。
等会他过去的时候，时间才能节省下来。
量完体温后，温度是正常的，温一言这才稍稍放了心，梵星安慰道：“我说了就是孕吐，你怎么不信？”
“你这段时间不是好点了？”他的眉头皱的紧紧，“怎么又吐了那么厉害。”
梵星嘲笑他，“让你当初不学妇科，现在问我，我问谁？”
温一言：“……”
术业有专攻，总不能他什么都很强。
妇科恰巧是他最弱的地方，温一言不反驳，让护士多注意一下她，他才起身去黄明的诊室。
因为时间尚早，接诊室的病人还不是很多。
温一言来的时候，黄明刚接诊完一个孕妇。
后者看了他一眼，“温医生来了啊，”他一边找着梵星的报告，一边问：“你妻子家里有没有人患过糖尿病？”
温一言皱着眉头想了想，迟疑地回了一句，“不确定，应该没有。”
他能确定梵爸爸是没有的，梵星的爷爷奶奶去世了，母亲的话他不清楚，还得回去问问。
看黄明神色不对，温一言有些担心地问：“怎么了？”
黄明找到报告后，翻开报告的其中一页，展示给温一言看，“病人可能患有妊娠糖尿病。”
“你知道的，妊娠期糖尿病会影响胎儿发育，导致巨大胎儿及胎儿肺发育成熟受累。严重者甚至会引起自然流产、胎儿畸形。”
“这种病不仅会对胎儿产生影响，同时也会增加孕妇发生酮症酸中毒、先兆子痫的几率。”
“而你妻子的血糖偏高，这对母亲和胎儿都存在巨大的危险。”
温一言眉头紧锁，“你的意思是？”
“我的建议是把孩子打掉，在血糖未得到有效控制之前采取避孕措施，直到患者血糖恢复正常，再考虑要孩子。这是最为稳妥的办法。”
温一言沉默许久，才终于消化掉这个消息，“如果……我想要留下孩子，现在该怎么做？”
黄明皱了皱眉头，“也不是不可以。”
他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但是这样大人小孩都会很辛苦。这个血糖控制很严格，甚至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还不一定健康。我建议你还是多考虑一下。”
这一消息对温一言来说，无疑是一个暴击。
他拿着报告，有些失神地走回病房，站在病房门口，透过房门上面那一块正方形的玻璃窗，看见里面正半躺在床上的梵星。
他突然不知道该以何种表情来面对她。
把报告折叠起来，拿在手上微微放到身后，温一言开门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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