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下了班，花小鸟拎着路边摊上买来的苹果，优哉游哉的往住处走，偶尔扭头瞧瞧穿着高中校服的学生，一个多月前她还是他们中的一员，现在却觉得像沧海桑田那样的遥远了。
正常的十六岁，不就是父母双全，衣食无忧，只管念书，偶尔溜号谈恋爱的年龄么。而她在未婚的娘胎里就注定了她要走偏离正轨的道路，一出生就不知道“爸爸何许人也”。
她步伐慵懒的上了楼，看到合租住处的大门口站着一个魁梧的身影，短短的发茬儿根根竖立着——是他，青睐经期女性的变态男。
靠！不妙！他怎么在这里？
“我是苏千玉，你叫花小鸟吧。”苏千玉见她上来先开了口，友好的伸出手来。
他就是苏千玉？苏家生出了个相貌堂堂的变态？
连变态投胎的命都比她好：家境好，还是个男的。或者说，正因如此，他才得以成为了一个变态？
不知来者何意。花小鸟没有与他握手，她站在楼梯口没动，也没说话。
苏千玉一副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派头，微笑着解释：“哦，不瞒你说，我昨天有跟踪你过来。你自以为溜之大吉的表情还蛮有趣的，不过出了超市后你晃晃悠悠的走得很慢，害我差点踩到你的后脚跟了——当然，我没有歹意。只是有件棘手的事情想找你商量下，你看能不能给帮个忙？”
花小鸟看着挡在大门口的苏千玉，她自幼就不是一个热心的，外祖母生前常说她冷淡又任性，花纤云则说她懒懒散散的毫无上进心。这样的一个衣着光鲜的公子哥，她能帮他什么忙？
见花小鸟没说话，苏千玉继续讲：“事情是这样的。我家云凤，跟你长相酷似。但她自幼患有人格分裂症，时不时的就会冒出个惹麻烦的新人格，很让人操心。不过，她现在不在国内，并且不愿意回来。我奶奶呢，年岁大了，很疼爱凤儿，自然思念心切，又挂念她的病情，一直窝在心里，渐渐就成了一个心结。”
他顿了一下，指望着花小鸟能有兴趣插一两句话，可花小鸟盯着他身后的门锁，像要从锁孔里钻进去似的，丝毫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他便继续讲下去，“见到你的一瞬间，真就把你错认成了凤儿，脸长得就是这么像！后来发现你不是，于是我就想，能不能烦请你假装是凤儿呢？就当是从国外回来探望老人家的，她见到凤儿变得像你这么健康，说不定心结也就没了。”
花小鸟皱着眉，不客气的拒绝道：“我没空。”
“啊，我知道。‘宠物之家’，我去过了。老板是花大姐。”
“这也是跟踪？”花小鸟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世界上的歹人要是用起心来，还真是防不胜防。
“不是。是调查。我昨天跟你来到这里，见你开门进去了。就去物业查了查这房子的业主，然后就知道了你在哪里上班了。”
“不止知道这些吧？”
“哈，”苏千玉打着马虎眼笑了一下，“还知道了你的手机号和年纪，十六岁，正好跟凤儿一样大。若不是凤儿本身已有龙凤胎弟弟，还真觉得你俩更像双胞胎。”
“我不会辞职的。”花小鸟再次回绝，她休学后找工作时，要学历没有学历，要技术没有技术，要经验也没有经验，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找到了这么一份伺候猫奶狗爷八哥兔妹蝎子蜈蚣王八蛋的工作。
“不用辞职。你就下班后当个兼职来做，我会跟花大姐一样发你工资，她给你多少？”
花小鸟没有说话，她的工资扣除房租，就勉强糊口了——卫生巾是牙缝里挤出来的便宜货，吃药止痛都算高负荷。
苏千玉扫视了一下老旧的走廊，上面满是开锁、通下水、搬家、找小姐、换纱窗之类的小广告，说：“我家包住、包晚饭、还包零食，你就完全把自己当做我家的孩子就行，换个名儿而已，另外我每个月给你五千元工资，怎样？”
他见花小鸟不仅没有搭理他，还一副神游天外的表情。于是掏出手机划拉了两下，花小鸟裤兜里的手机跟着就响了起来。
花小鸟收回神游的表情，掏出手机，却是个陌生的号码，只听苏千玉说“这是我的号码”。又说，“我奶奶是个和蔼可亲的老人，你即使不爱说话也没关系，她是那种会尊重年轻人的知识分子。你好好考虑考虑吧。”
苏千玉说着离开了房门口，“话我已经说明白了，你可以随时联系我——那么，咱们下次见。”
啊，比鸟还烦人，终于闭嘴走了——靠，花纤云那个混账，为什么要给她起名“鸟”，害得她被人骂做“鸟人”——确实，她算个鸟儿啊，一切关她鸟事。
花小鸟打着哈欠，回到自己房间，放下装着苹果的塑料袋，就将自己扔到了硬床板上——工作啊，钱啊，再怎么天大地大，却也比不上睡觉最大。
苏千玉穿着身商务西装从楼上下来，快到达一楼客厅时，迎面看到同父异母的兄长苏千云进来了客厅的大门。
“你要去哪儿？”苏千云抬头望了他一眼。
“啊……没什么。有事吗？”苏千玉停下脚步，他这位大哥没有事的话是从不搭理他的。
果然，苏千云开始吩咐：“凯文自从来了蜃景，一直在协助我忙碌，你带他去外面放松放松吧。”
他说着，将胳膊上的西装外套往客厅的沙发上一扔，径直去了楼上，经过苏千玉时，怕碰到脏东西似的，颀长的身形微微侧了侧。
苏千玉也欠了欠身，看到他低垂着黑色扇子面般浓密的长睫毛，从眼前一闪而过。
他不知道苏千云在想什么，那双美丽的黑眼睛像宁静的深潭，闪着清澈纯净的光，却又深不见底，再也不像小时候那样波纹显见。
那时候，苏千云看他的眼神中只有赤裸裸的憎恨与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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