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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极快书阁 > 凉陌川凌肃 > 第159章 意外的转折
 
时间过得狭促,空旷大殿竟逼仄如一条到了尽头的死胡同。

正如现在他们父子的僵持局面,以父子之情、君臣之义,隐隐逼着他们非要在今夜做出选择,不达目的誓不休。

长久的沉默之后,凌南悠长一叹:“你想要凉陌川,可朕已经警告过她,朕的儿子不准她染指,你非她不娶,不是要逼朕自打脸么?你对她的喜爱重要,你老子的脸关乎天下大计,就不重要了是么?凉家有什么魔力,使你这个朕最疼爱的儿子,一再打老子耳光?”

凌肃如狂风过境的小草儿一般顺伏在地,父皇的语气尚柔缓,但他的每个字,都有如山的重量。

“你如今只是个王爷,居然几次三番想驳朕旨意,呵,朕的盛王,还没当皇帝呢,便想着要当家做主,违背君王意愿,娶自己想娶的女人了?”凌南未看他,语速缓慢,却透着说不出的凛然之气,“你用什么资本来跟朕谈判,朕对你的疼爱?朕缺席你成长的十年,对你的愧疚?还是你以为,你必定要成为下任皇帝,所以朕不得不将就于你?”

“儿臣从未想过!”凌肃连忙磕了头,“儿臣只是以一个儿子的身份,来求父亲一个情分,无关儿子的身份地位,无关儿子在您心中的份量。儿子的路早在父亲的图纸上精心描绘,身为人子岂敢违逆,儿子事事听凭父亲决断,唯情之一字刻骨铭心,父亲仁义为怀,是天下间最好的慈父,必然不忍让儿子割舍这份感情,凉陌川在您看来或许渺小,可一旦割舍,对儿子的伤害您可想而知。父亲在意凉家的那些心结,都可以用其他方式化解,求父亲留儿子一条路走,您眼中渺小的儿女情长,在儿子这里关乎一生,请父亲您三思。”

凌南坐得端正,对凌肃目不转睛地望着,听着,在凌肃的话间他不曾有半丝动容,机械似的维持他的本有思想。他的意愿向来不会轻易被谁撼动。

冷哼一声,凌南漠漠说道:“不必打感情牌,你想做什么只管去做,但朕告诉你,除非朕死,否则绝不容她进入皇室门槛。你可以试试她敢不敢……接受你这位王爷。”

国公案未宣判,凉家一门的性命都攥在父皇手中,在父皇没有开口应允前,叫她怎么敢?

凌肃不再说话,低下头,眼中泪意汹涌……

寂夜长风,星月下两匹骏马一前一后,追逐胶着,向着城东方向奔出,展开的衣摆如扯开的旗,招摇着他们的急迫与压抑。

城东……她要去哪里?

水云亭。

阔别十年后,初涉红尘历劫的小和尚释念第一次回到京城那夜,水云亭,是一个他不可忘却的地点。那时他与凉陌川,带着初初丧母的小李公子一道,在经过一轮少钦卫围剿后一道去往水云亭,寻找钦天监大人口中那个可为她解厄的福星。

那夜,有水有云有亭,无福星,却有他。

凉陌川先翻身下马,不理身后苦追的凌肃,径直跑向池塘边上,支着膝头大口喘息,像要吐出胸腔中所有抑郁之气。这口气她压了太久,从她恢复神志那刻便开始积压,父亲的莫大灾难,国公府无辜遭受牵连的人们,圣上的召见,她没有选择地答应圣上为她最恶心的凌钰洗白,少钦司大狱内人模鬼样的父亲……到此刻,她忍着一路不回头,在凌肃眼前表现出的决然。

池塘清澈的水就着明净月光,映出她失魂落魄的影像,风轻轻一吹,便散在了那片薄弱的波纹里,湮灭无踪。

她止住喘息,回想这一幕幕残酷画面笑出了眼泪,“结束了,你听到了么?不要缠着我,就算我很优秀,深得你喜欢,将你迷得七荤八素,也请你以后不要再缠我,我们从来都不对路。你是王爷,我是平民甚至是死囚犯,你缠我,就是将我往地狱里送。话说得够明白了吧,我一向是这么敢于直言的人。”

凌肃已来到她身后,默了默,假装没听到她一大串自白,偏头问道:“结束什么?”

凉陌川苦笑:“是啊,没有开始,何来结束?”

“不到最后关头,你就这么放弃了?我认识的凉少主,不是如此胆小怕事的人。”他站在她背后,月光投下的光影将他们二人重叠,天作之合的身高差,让他们的影子刚好持平,共同映在水面淡淡的波痕上,叠如一人。“你与我相遇一场,经历了那么多事,父皇三言两语便吓得你六神无主了?坚持不易,说放弃,却不过是嘴唇的一个碰触,你岂会甘心?你让我们那些患难与共的故事,情何以堪?”他声音浅浅,轻微且柔情,但能听出他呼吸似乎不顺,有些虚弱。

凉陌川心头一酸,想着他身受重伤正在康复期,今日这遭算是狠狠折腾了他一顿,他又何必这样固执,用这种自残的态度来表明心迹,他即便什么都不做,他的心,她也一直懂着。

可是懂又如何,她从未像今日这般对未来失去幻想,一只翻云覆雨之手遮住了她的光明,她逗留越久越黑暗,反正走不到最后关头,何不趁着还未开始便提前结束?她重重抹了把眼泪鼻涕:不就失去一个男人,有什么了不起……

“我承认我一直想上你,”她说道:“你长得好看,皮肤白,身材匀称有漂亮腹肌……但是,不代表本少主就会受你左右,你爹让我别妄想,当时我很想回嘴来着,本少主何时对你妄想过?难道我不曾摸你脸蛋你腹肌,不曾上你?我做完了我想做的事,所以就这样吧,不要纠缠我,我会烦。”

“瞧,女人不讲理的劲儿上来了,”他将手箍在她肩膀,不急反笑:“你要让我连分手都分得这么愉快么?”

“松手。”

“哪能?”他的手越发紧实,笑意里又添了三分雅痞味道:“就喜欢你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儿,做你的男人,必然得聪明绝顶,不然没法儿看出你的口是心非。”

“松手……”

“死也不要……”

“松手……”

他紧紧抱住她,他埋首在她耳旁,轻语道:“天底下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哪怕上头雷霆万钧,此刻我愿牵你的手,立誓愿为你挨天打雷劈,相信我对你的感情,不会因为任何困难退缩。不要跟我说结束,我不会与你划清界限,我还要陪你走很远的路。”

凉陌川拦住他手臂,阻止他在她身体上的接触,深吸口气,闭上眼睛便有两道泪痕划过,她狠了狠心道:“你再这样,当心我把你吃干抹净,再一脚踹开。”

“我知道你怕国公府的人受连累,父皇一定威胁你,让你离我远些,但我肯定地告诉你,他不会。”

“为什么。”

“因为国公案必定翻案成功,国公一府必定得救,因为我是他儿子,”凌肃强调:“他最看重的儿子。”

“可因为你母妃的事,因为你替我爹翻案,在圣上那儿的恩宠已不复昔日?”

“你需要一些女人感性,才可以将此事看得更透彻一些。”他伏在她背上,可能是嫌夜长寂寞,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撩她的脸侧。

凉陌川顿觉眼前乍亮,听他这口吻,倒像有戏了?凌肃向来靠谱,这一想,凉陌川心中稍宽,接下话说道:“女人感性的一面,可以由你来补充。”

“将事情再分析地细些,便能从父皇的话中找出蛛丝马迹,”他看着池塘中他们的叠影,徐徐说道:“当时我也担心咱们要走到尽头,伤心了好一阵子,可后来在路上渐渐想通了。其实你走后我见过父皇一面,他在与我的对话里说起了我母妃,他说,我可以找一个身怀绝艺的民间女子,比如我母妃。可能你并不知道他们的故事,当年身为太子的父皇,为追求母妃可是吃了不少苦头,单是皇爷爷那里,就不知挨了多少骂,几乎太子大位不保。母妃在书画界少年成名,家族世代从商,虽是个望族,相比于仕流却落了下乘,这是皇爷爷反对母妃进入皇家的原因,但父皇那时并未放弃,一副重情重义的痴情儿郎形象,如今的我,与当初的他何其相似,难道他不曾从我身上,看到年轻骄傲的自己么?如果我被他骂了一顿便放弃你,会叫他怎么看?薄情寡义,始乱终弃?他应当不会为我这种儿子感到骄傲吧。你只知我与他对立会惹恼他,却不知在一个父亲心中,儿子的担当有多么值得他欣慰。”

“一个太看重感情的人,不适合在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

“首先是,我所看重的这段感情会否误了苍生,试问,娶你对天下大计有何损失?”

“……你太乐观了。”

凌肃笑笑,更凑近了她一些,气流淡淡呵在她耳际,逗得她浑身发痒,“父皇的话中已有暗示,太子之位……舍我其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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