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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极快书阁 > 侯爷万福 > 第68章 六十八.弦
 
临尘山麓, 庄子里桂花飘香。

姬敏清时不时抬眸看向门口,停一下才缓缓敛下目光,落到面前的棋局上。

棋局与平日相比, 简直是毫无章法。

姬敏清抬抬眉, 沉沉叹了口气。

是他急躁了。

云画, 姜弦。

那个当年跟在妹妹身后羞怯、但又大大方方为她沏杯茶、笑着称呼他“大师”的姑娘,今天要正式相见。

他将第一次以舅舅、以姬氏皇族身份来见她。

“玉骁还没来?”

跟随在姬敏清身后的一个利索的小和尚模样的人点点头:“回殿下的话, 刚刚芦苇荡那边来信号,姬统领已经乘船,很快便能来了。”

姬敏清微不可查勾出一抹笑,起身又坐在了缀满桂花的树下的摇椅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马蹄声。

姬敏清抬眼, 一眼便注意到门口婷婷娉娉站着的姑娘。

她和她的母亲很像。

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明明见过四五次, 可刹那间,姬敏清还是晃了神。

他闭了闭眼, 由着姬玉骁把姜弦引到自己面前。

等姜弦淡淡道了一句“安王”,才睁开眼睛。

他与姜弦对视片刻,却像是不习惯似的将视线转向姬玉骁。

暖暖没有了。

姬敏清挑眉, 又用余光淡淡扫了一下姜弦。

这是什么意思,把他那个可爱的外孙留给陈淮?

“姬玉骁,暖暖呢?”

姬玉骁微微一怔,立马便跪下,“属下知错。”

一声清冷的笑在寂静的夜晚漾开,格外明显。那一声如同被放大,钻着人心,使人毛骨悚然。

姜弦压下顺着尾椎骨往上攀爬的寒意,抬头看去。

安王若按着时间算, 已是五十又四的年纪,可这许多年吃斋念佛的日子,倒让他看上去满是禅意、一副四十几岁的模样。

眉如剑,目若朗星,就连月光也十分偏好于他,镀着他。

“你去领罚吧。”

一句话,姬敏清说得浅淡,毫无波澜。

姜弦又是一冷。

眼看着姬玉骁起身向一个方向走过去,姜弦按住他。

“安王,与玉骁无关。”

姬敏清倒是没想到姜弦会这样说。

他看着姜弦,面目慈祥:“能带出你,带不出暖暖,是他无能,自然要受罚。”

“还是,你要替我决定?”

“什么意思?”

“你若是大周的郡主,自然有权决定一个臣子的生死。”

姜弦一顿,挡在姬玉骁面前的手渐渐放了下来。

她拦姬敏清,只是觉得姬玉骁对他忠心耿耿,决然不是要把自己搭进去。

如若姬敏清非要如此,那他随便好了。

姜弦思及此,反倒是轻松起来。

“那,随便好了。”

顿了一下,姜弦冷声道:“牢狱在哪里,该是你们抓我这个大楚王妃了。”

“小殿下不可胡说。”姬玉骁忙忙单膝跪下开口:“殿下,小殿下刚来庄子,并不熟悉。”

“我不用熟悉。”姜弦断然打断姬玉骁的话,看着他道:“刚刚是我错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注1),我做不了什么。”

姬敏清眯着眼睛看着姜弦,那一瞬间的质疑写得明白。

“你在激怒孤?”

“激怒倒也谈不上,我只是实话而已。”

姜弦虚虚看向姬敏清:“安王殿下一向弑杀,佛家戒疤都不能使你克制,我岂不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姬敏清好清静,可饶是如此,临尘山麓的庄子也从未这么安静过。

这种吊诡,生出几分阴冷,在姬敏清和姜弦之间流转。

良久,姬敏清才沉沉道:“把她关起来。”

姜弦在阁楼里住的第一晚格外踏实。

姬敏清把她关到了第三层楼,门口有人把守,唯一通风的地方是窗户。

这个阁楼设计很精妙,三楼的窗户外靠近二楼的区域,是一块窄小的平地,用围栏挡住。

既不用担心被关的人出什么意外,又不用担心她能逃出去。

姜弦索性在灯盏下,伴着盈盈月光,翻起了书册。

第二日晚,姬玉骁过来了。

他前一日受过刑后,不便于行。

等他身体稍事舒服,,才听侍女说姜弦不与人言,也不答话,甚至她们送进的吃食全部都未动过。

这是,绝食?

他们一开始并不是这样说的。

姬玉骁急急上了阁楼,又匆匆敲门。

片刻,才从门内传来姜弦的声音,略是细弱,“若是膳食,不必送了。”

“是我,”姬玉骁沉声:“小殿下,请开门。”

姜弦似乎是略是迟疑,姬玉骁等了片刻,门才打开。

映入眼帘的姜弦容妆有些寡淡,眼底微微有些疲惫 。

她的珠钗是在听雨眠卸下的,此刻坠云似的乌发齐齐披在身后,压着华服。

“小殿下这是在做什么?”

姜弦请姬玉骁进来,为他沏了一杯茶。

她坐得笔挺,骨子里的世家的教养让她显得淡然恬静,如若风中雪梅,只可抱香而死。

“昨日,我想到了一件事。”

“在其位谋其政。我不作为晚辈,便无劝说之责;不作为臣子,便无规谏之职。”

“我与安王殿下本就纠葛太多,我插言太多,那更加纠缠难解,不如直接以我,断了他的念头!”

姬玉骁倒退一步,面上掠过惊恐:“小殿下不要吓我,这些是玩笑之词,对么?”

姜弦冷静地看着,心里却荡然笑开:

自然都是玩笑之语。

她不会死,也不想让身边的人死。她只是逼迫安王,也是想试探安王的底。

这些年,死去的人太多了,这些纷争也该告一段落。

临尘内

何晓棠和姜暖暖被接到了郡守府,几乎连一个时辰也不到,陈淮便急匆匆赶来。

他身上还是去见安王的那一套衣裳,翻身下马,步态都比平日里快了一些。

陈淮看见被抱着的姜暖暖,心口一钝。

他站在门口,张开双臂,声音暗哑:“暖暖,来,过来。”

姜暖暖看见陈淮,低沉了好久的心突然愉悦起来,但未持续多久,又跌落下去。

她捏着自己的小帕子,磨磨蹭蹭挪了过去。

“暖暖,你怎么了?”陈淮问。

姜暖暖犹豫,只是拿着一双小鹿似的、湿漉漉的眼睛看着陈淮。

这几日一直是一个叔叔陪着他,他带她去了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不久又将她送了回来,说是要见娘亲。

只是等她一觉睡醒,娘亲没有了,只有晓棠姑姑。

一个大胡子的将军和她说话,说是娘亲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让她来找爹爹。

她的爹爹——

姜暖暖沉默了一下,她一直都知道爹爹是谁,可娘亲没有答应。

她虽然小,但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爹爹的身份不一般,娘亲有段时间也犹豫要不要爹爹带她离开。

可暖暖自己心里清楚,没有娘亲的日子,怎样都是不行的。

姜暖暖垂下头,用力吸了吸鼻子,之后张着双手,抱紧了陈淮。

陈淮不明就里,抚了抚姜暖暖的小辫子:“怎么了,暖暖?”

姜暖暖带着哭音:“师父,暖暖喜欢你~”

陈淮的一句“我也一样”没说出来,就听得姜暖暖呜呜咽咽道:“可是,我不能跟你走。”

“我离不开娘亲……”

陈淮愣了一刹,下一刻脑子轰地炸开。

很好,原来安王是在这里给他个绊子。

陈淮咬着牙点点头将暖暖抱远一点,耐下最后的性子哄道:“暖暖乖,师父不会让暖暖离开娘亲的。”

“师父不舍得暖暖和娘亲分开。”

“这样,暖暖先和晓棠姑姑去玩,好不好?”

许是父女之间最为天然的关系;亦或者这段时间陈淮对暖暖的照顾,暖暖对他的话总是言听计从,信赖得很。

当即,暖暖便松开了陈淮,一步三回头同何晓棠去了后院的厢房。

院子里陡然安静下来,陈淮没有任何表示,但所有跟着陈淮的定边军将领都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前兆。

他冷下眉眼,语气轻渺:“怎么回事?”

宣平府的陈统领不敢有所隐瞒,上来倒豆子似的把话说了个干净。

陈淮啧了一声,又点点头。

姜弦可以,很是勇敢,很是巾帼,很是想把他气死。

这样的玩笑是随便开的吗?安王那样残暴弑杀、心里变态的人是可以劝说的吗?!

为什么?

他当年做错事她不是厌恶得很,巴不得不回来吗?怎么安王要挟她,她倒是义无反顾起来呢?

陈淮不能往下想,越想他的心就越悬地厉害。

此时,萧向忱自西南布防回来了。

一路上他已经听说了这件事,就怕陈淮再受刺激,一进门,直接拉着陈淮。

“姜弦也是担心你,她这样做也是为了前线战士,为了你。你可千万别生气。”

陈淮侧眸,定定看着萧向忱许多眼。

慢慢的,他眸光里的淡定漠然的伪装被撕的粉碎,与之而来是狂卷着的担忧、愤怒、惧怕!

“我不知道你说的?”

“我配吗?我配她这么做吗?”

“前线战事要她这么管?!”

陈淮忽的将堂内桌案上的文书函件一把通通扫落在地,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里,陈淮的声音颤抖地格外明显:

“姜弦,她就是混蛋!”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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