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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极快书阁 > 阿沅程让 > ☆、第 60 章
 
怒火突高涨, 人世见兄长。

阿沅闲下来就去侍弄刚买来的那几盆盆栽,虽然一两一盆的价格有点小贵, 但是她意外地发现这些盆栽的品种都很好, 修剪的技艺更是绝佳。黑松铮铮傲骨、挺立不屈;青竹清雅脱俗、宁折不弯。

她看那小摊贩的外貌还真看不出他竟有如此之内涵,难怪古人有言, 人不可貌相呢。

她去了两日, 一共买了四盆盆栽,准备将两盆黑松和金丝竹摆程让院子里去。他的院子空旷又荒芜, 最显眼的便是武器架上的刀枪棍棒,那煞气都要劈出来了, 就该植些草木冲冲。

“姑娘, 您听说了吗?”小莲刚从外边进来就一脸喜色, 兴冲冲地几步跑过来,“项副将被责罚了!”

阿沅没怎么在意:“他不是昨日就被罚了吗?”昨日听说由项副将训练的方阵出了问题,她阿兄铁面无私地评了个负甲, 然后项副将负荆请罪,程让就依军法降责了呀。难道今日还有后续?

小莲道:“今天又罚了!听门房说项府一早就有人上门送厚礼, 但也没说清楚是给姑娘您兄长的,还是给将军的。您兄长一早就走了,管家就放在一旁, 刚刚才去禀报了将军,结果将军一生气,就让项副将闭门思过去了!”

小莲说着忍不住幸灾乐祸笑起来,谁叫项副将拖后腿, 拖累了将军的评级。她虽然对军务这些大事不懂,但兄长入了伍,平日里总能听他谈到些事,她心里对将士们的感情不同于一般人。昨日听说因项副将的缘故,将军被评了负甲,她差点没气炸。

看她是由衷的开心,阿沅也笑了笑,心里却庆幸这些十分有集体荣誉感的人没有去怨她阿兄。

说实话,她一开始还以为阿兄是看不惯程让才挑刺,但后来细细一想,阿兄绝非那种公私不分之人,避嫌是一部分原因,项副将出差错是主要原因,但还有一层,却是因为这评级还是要给晋王看的。

也是因为评级这事,她才明白阿兄在晋王身边大概也是如履薄冰,凡事都要小心谨慎,不留把柄。

小莲还没说完:“不仅如此,项副将除夕也不能来赴宴了!”

“嗯?”这倒是个好消息,阿沅眼睛一亮,项周阳不来,项云岚就更没理由来了吧?“你跟我说说具体怎么回事?”

看姑娘有兴趣,小莲兴致更高了,“我听门房说的,项府早上送来的礼已经全部被退回去了,将军还让人传话,原话就是要让项副将闭门思过,除夕宴不用来了。肯定是因为项副将送礼,将军就恼了!”

阿沅紧抿着唇,才让自己不会笑出声来。虽然幸灾乐祸有些不厚道,但谁让项家这兄妹俩眼高于顶还妄图钻营取巧呢。若是人人都学他送礼,这八郡的风气就该被带坏了。

“要我说,这责罚还不够,就该扣俸禄才好!”小莲还有些忿忿不平,在她眼里,破财才是最重的责罚,其他的,像是闭门思过、不让赴宴什么的,不过就是挠痒痒而已,还能在家中白得假期。

听了这个好消息,阿沅的嘴角一上午都没放下来,情敌在除夕夜应该出不了门,她就不用烦恼除夕还要跟项云岚一道吃年夜饭啦。

眼看着快到午膳时分,程让却还没从书房出来。她先将两个盆栽摆到了他院子里去,想了想,又捧着剩下的风知草向书房走去。

平日里程让不在的时候,她是绝不会靠近书房的,总觉得里面都是军事机密,必须避嫌。今日程让就在书房里,她没了顾忌,在院门外也没见人拦她,便径直进去了。

离书房门还有几步距离时,房里忽然传来一声巨响,阿沅吓得差点将盆栽给扔了。紧接着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桌上的东西被扫落在地。

程让这是在发脾气?她迅速在脑海里转了一圈,果断选择悄悄遁走,结果刚转身,就听见后面的木门啪的一声被打开,她迟疑着回过头去,正好看见程让脸上还未来得及消散的怒气。

开门的人愣住,“阿沅?”

“呃……”阿沅下意识左顾右盼,“我就是路过,这就走。”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胡说什么,若不是手里还抱着个盆栽,怕是当场就要开始揪手指头了。

“没事,是饿了吗?”程让面上神情柔和了些,走出来关上了门,“我还有事,不能陪你用膳了,乖,你先去吃饭吧。”

他的语气甚至比表情更加柔和,阿沅却觉得阴风阵阵,吹得她后颈寒毛都竖起来了。

“没事没事,你有事就去忙吧,我这去吃饭。”她低下头不敢看他眼睛,抱着盆栽顺着原路几步跑出了院外,出院门后,她鬼使神差停了下来,侧耳听院子里的动静。

初时一阵寂静,忽而,一声怒吼:“还不赶紧滚出来?”

阿沅身子一抖,这说的是她?她一手端盆栽,也顾不得另一只手上有些泥就赶紧捂住嘴,正准备静悄悄后退,又听见里面的门吱呀一声,似是有人从书房里出来了。

唔,还好不是在骂她,骂她她会想骂回去的。

看样子程让现在处在盛怒边缘,她很识时务地回到自己院子,等着用午膳。心里却琢磨开了,早上还好好的,怎么不到半天工夫,他就生这么大气?

长风小心地跟在程让身后,嘴上还要尽职提醒:“林姑娘应该是看见了,将军您若不与她说清楚,说不定她又会去西市,若正面撞上可怎么办?”

程让冷笑,“你以为我现在出门是要干什么?”

长风在心里道:看您这样子就是要去打人啊……嗯?打人?不会真的要去打人吧?人都残废了!

程让冷着脸继续吩咐:“多叫上些人,将巷子堵死。”

长风点头,扬了扬手,身后迅速跟上来几名护卫。一行人刚出将军府,程让忽又停住,“早上让你买的盆栽买了吗?”

“啊?买了买了!都搬回将军府了,包管林姑娘满意!”长风犹豫了下,到底没把那盆栽还是那男人亲自修剪的事情说出来,就怕小将军一个生气,将他好不容易挑出的盆栽给砸了。

看见一个本以为已经死去了的人是什么感觉?惊吓还是欣喜?

程让只觉得心里烧着一团火,火势越来越旺,“你不是死了吗?”

程诩牵起嘴角略笑了下,“阿让你长高了。”他似乎没看见面前少年高涨的怒火,手里还拿着剪子,慢条斯理地修剪一盆兰草。边上还有一盆清水,水面上倒映着他的面容,半边如玉半边狰狞。

“你躲在这里算什么?让我们都以为你死了,然后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抛弃亲人吗?”程让压着嗓子,努力忍着才不至于将他面前的兰草给抢过来。

院子里围了一圈人,没有一个人敢说话,风吹过,兰草的叶子簌簌作响,成了唯一的声音。

良久以后,程诩才停下手长叹一声道:“阿让,有时候亲人也不一定是亲人。你现在看见的我,早已经不是你的兄长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左脸,“你看,这是死亡,也是新生。”那左半边脸上各种疤痕纵横交布,还有红斑黑痂,跟右半边正常的脸对比起来,惨不忍睹。

他从人间坠入地狱,又从地狱重获新生,他还是他,但终归不一样了。他的面容损毁,双腿残废,灵魂堕落,余生唯有苟且在这小院子里才能获得安宁。抛妻弃子又如何?人世诡谲,不如为己。

“绑架阿沅的事是你为洪思源谋划的,对不对?”程让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势要将他身上盯出个洞来。

程诩微微一笑,“我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阿让你太重感情了,一个合格的将军怎么能把感情看得这般重呢?不管是亲情还是爱情,该舍弃的自然要舍弃。”

他摇了摇头:“你真的一点都不像我们的父亲,也不像我。”

程让心里的烈火忽然像是被冰冻住了,升腾的怒气凝在原地,要落不落,“你什么意思?”嘴上这般问,身子却不自觉往后撤了半步,抗拒着从他嘴里听见答案。

程诩低头慢悠悠地净了净手,又用布巾擦拭干净,对着满盆清水里那张脸试着勾了勾嘴角,左脸上的疤诡异地扭成一团,丑陋又邪恶。

“是怕听见父亲的残忍吗?”他抬起头来,“放心,我不怪他,他是对的。没有什么比他自己更重要,不是吗?”

轻飘飘一句话立刻就乱了程让的心神,在那一瞬间,他脑海里想了很多,父亲的严厉、兄长的宽和交织在一起,脑海里掠过了很多身影,有他熟悉的,也有他只见过一次的,最后,只剩了他自己。

没有什么比自己更重要。

有人在院外敲门,长风过去跟来人耳语了两句,赶紧回到程让身边小声道:“林姑娘出门了,看样子是又要来西市买盆栽!”

他的声音挺小,但院子里很安静,程诩从前也是学武之人,因而听得清清楚楚,不禁笑道:“原来是阿沅发现我的,没想到这么久未见,她一个小姑娘还能认出我。”

程让狠狠瞪了他一眼,扬了扬手,几个护卫上前就要将他捆在轮椅上带走。

“等等,让我戴个面具,免得吓着了小姑娘。”

“你放心,阿沅不会看见你的。”等他戴完面具,程让才道,看了看桌上的兰草,又吩咐,“长风,将那几盆修剪好的全带走。”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米芽儿”小天使灌溉的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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