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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极快书阁 > 傅家金龙传奇之朝凤阁 > 第164章 凝金落雨(上)
 
傅龙策的掌中光线落在小竹脸上, 小竹便向外跌了出去,她“啪”地一声半摔在地上,勉强支撑起身体,吐了一口血。

傅龙晴有些蹙眉, 燕月也有些意外。为何傅龙策会突下重手?

傅龙策就更纳闷了, 他这不过是封印之术, 用以试探小竹是否有法术又或是否易容而已,但是小竹却仿若遭受重击。

“你想杀我灭口?”小竹难以置信地指责。

傅龙策立时了然。原来小竹真是别有居心, 且不说她在府中做了什么别的事情, 只她如今这番做作,分明就是要陷害自己之意了。

“是少爷背叛傅家, 小竹不过奉命而行。”小竹转对傅龙晴,斩钉截铁地道。

小竹是朝凤阁弟子,傅怀行踪, 便是傅龙策指使小竹密告朝凤阁。傅青峰之行,亦如是。

傅龙策不满祖父、父亲苛责,尤其是不满傅家苛待自己娘亲, 心生怨恨,所以要借朝凤阁之手, 对傅家不利。

“你胡说。”傅龙策实在是忍不住怒气了。

“少爷自回到傅家, 虽小心谨慎,礼敬父兄, 恪守家规,却还是动辄得咎,屡受捶楚,明明法术高强,却不敢施展, 便是自幼亲厚的仆从,都无法护得周全,受尽屈辱,无人可诉,怎能不心生怨恨?”小竹爬跪起来,言之凿凿。

“傅家家规严苛,不近人情,少爷又有几日不曾挨打受罚,每日战战兢兢,又有几日能安然入睡?”小竹不知是真的心疼傅龙策,亦或只是做戏,泪珠已是汩汩而下。

“既然傅家待少爷不仁,少爷又何必非要待在傅家,以少爷的本事,这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安身?”小竹的目光看向傅龙策:“好比今日,少爷刚刚归家,热茶也未喝上一口,却要一直跪在堂上,任人羞辱?”

傅龙策一时默不作声。他被困于幻境中时,也未尝不曾向往外界的繁华热闹,却是对幻境中的安静舒适,亦不排斥。

待回到傅家认祖归宗,热闹是热闹了,但是挨打挨骂受罚的,确实挨了不少苦楚。

可是这些苦楚,也不过是皮肉之伤,傅龙策虽偶感委屈,心里却是真的不曾记怀。

但是如今听小竹这般说,倒有些似是而非似的。

燕月觉得小竹纯属胡说八道,栽赃陷害。哪家的家法板子也不会平白无故地打下来,总是有了错处,便是偶尔委屈一次半次的,也没关系吧。

傅龙晴有些蹙眉,他看着默不作声的傅龙策:“你真觉得委屈了吗?”

傅龙策吓了一跳,忙摇头道:“策儿不敢。”

“只是不敢委屈,到底也还是委屈了的。”小竹立刻接道。

“住口。”燕月出声喝止道:“你再敢胡说八道,为小叔祖罗织罪名,我可不客气了。”

小竹冷哼一声:“怎么,月少爷身上的伤不痛了?”她抬头瞄了燕月一眼:“我们少爷可不似月少爷这般喜欢挨板子的。”

“侄儿将她带下去审问吧。”燕月不与小竹口舌之争,只对傅龙晴欠身道。

“想为少爷罗织罪名的是你吧?”小竹再冷哼一声,构陷燕月,忽转对傅龙策道:“少爷还是尽早离开傅家,免无辜枉死。”

小竹这后半句话说出来,唇边鲜血已汩汩而出。

“小竹。”傅龙策忽觉心头一惊,移身到小竹身侧,小竹已垂头倒了下去,傅龙策抱起小竹,小竹脸色苍白,腮边垂泪,已无声息。

傅龙策忙抬掌抚于小竹背心,小竹唇边再涌出一丝黑血,人却毫无反应。生息已绝。

“碰”地一声,堂上的一扇轩窗忽然被风吹开,雨滴夹杂着湿气,几乎瞬间便零落了窗边几案上花瓶内的虞美人,几片粉色的花瓣随风飞舞着,又落到洁净的理石地面上。

燕月忙过去关窗。不知外面怎么下了这么大的雨,飞檐上都垂了雨帘了。

“三哥,小竹死了。”傅龙策有些茫然无措地看向傅龙晴,清晰地感觉到,怀里的小竹渐渐变得冰冷,仿若那日,自己自翠湖中抱起她时,她的身体也是这般冰冷。

一滴水珠滴落在傅龙策的手背上。沁凉。这是小竹最后的一滴泪珠。

傅龙策觉得心好痛,仿佛失去了什么极重要的东西,偏是无法寻回。

小竹曾是这个世界上,待傅龙策最温柔最亲切的人。与爷爷父亲不同,与哥哥们不同,与侄儿、侄孙们不同,与嫂子们不同,与别的丫鬟们也不同。

只是傅龙策还没太分清这种不同到底是有什么不同,小竹便又突然离开了,就像她来时那么突然。

傅龙晴也有些默然。

江湖人再是见惯生死,但是这样一条鲜活的人命,转瞬消失在眼前,依旧是让人恻然。无论是敌是友,杀而不乐杀,是江湖人的根本。

燕月也有些诧异,这个小竹藏迹傅家,必有图谋,牙尖嘴利,分明不是易与之辈,总该再生出些风浪的,如今却只是这般挑唆了几句,倒是竟就这么死了。

傅龙策将小竹轻轻放下,再端正跪直,才对傅龙晴道:“策儿没有杀小竹灭口,策儿也没有与朝凤阁勾结,更不敢对爷爷,对爹,对傅家,有丝毫不敬不利之心,请三哥明鉴。”

傅龙晴刚要开口,却忙起身离座,大门哐当被踹开,傅龙壁冷着一张脸,疾步入堂,他身后,福伯和喜伯也一同行了进来。

三人虽是都有弟子撑伞,却还是多少都淋了些雨。堂外回廊下,熙宁等几名弟子小心翼翼地收了伞,侍立门侧。

“二哥。”“二叔。”堂上的人,站的还是跪的,都对傅龙壁行礼。

傅龙壁一袭黑纹锦袍,更显冷峻,他直接走到主位上,一展袍袖,坐了:“福伯、喜伯也坐吧。”福伯和喜伯应了一声,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了。

“你也坐。”傅龙壁吩咐傅龙晴。

“是。”傅龙晴欠身应了,到傅龙壁旁边的椅子上坐了。

“这个人,就是策儿藏在傅家的?”傅龙壁脸色很不好:“怎么死了?可审过了?”

“是。”傅龙晴答,琢磨着要怎么跟二哥禀告这件事情。

“谁杀的?”傅龙壁看看傅龙策,又瞄了旁侧侍立的燕月一眼。

“这个……”傅龙晴觉得事情有些复杂:“可能是自杀,只是尚未勘验。”

傅龙壁啪地一拍几案:“你还想替他遮掩。”

小竹下午时,去了傅龙壁的院子,给傅龙壁的糊糊夫人请安。走时,落了一方锦帕在院子里。

这锦帕上所绣一只单翎凤鸟,正是朝凤阁弟子的印记。

“行啊。”傅龙壁拿手点傅龙策:“敢私藏外敌,想要背叛傅家?”

“策儿不敢。”傅龙策既怕又委屈:“策儿冤枉。”

“二哥……”傅龙晴想替傅龙策辩解,傅龙壁一摆手,不听。

“那为何用了邪术,将人藏在你院子里?瞒着所有人?”傅龙壁冷声道:“爷爷和三叔的行踪,是不是你命她传给朝凤阁?”

“策儿没有。”傅龙策更为惶急。

“没有?”傅龙壁冷冷一笑:“如今人死了?便是死无对证吗?”傅龙壁冷着脸时,非常可怕,说的话,也字字锥心。

“二哥。”傅龙晴实在忍不住了,起身躬身道:“二哥勿要冤责策儿。”

“冤责他?”傅龙壁看看傅龙晴:“你也跪下。”

“二哥。”傅龙晴不由微楞。

“跪下!”傅龙壁轻喝。

傅龙晴无奈,只得退后一步,撩了锦袍,跪落傅龙壁身前。

“都是策儿之错。”傅龙策见连累了三哥,就更加惶恐:“三哥也并不知情。”

“他确实是不知情。”傅龙策起身,走至傅龙晴身侧,略弯腰看着傅龙策:“倒是我们都大意了,错信了你这个小东西。”

傅龙策也不敢看二哥的眼睛,垂了目光,不知往哪儿躲才好。

“二哥。”傅龙晴忙拉了一下傅龙壁的衣襟:“策儿只是一时糊涂,轻信小竹,他已知错了。”

傅龙壁回头瞪傅龙晴:“你就会回护他,家里真要出了什么事情,咱们如何向大哥交代?”

“家里无事吧?”傅龙晴也是惴惴然。

“正在查。”傅龙壁没好气地道。

福伯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离座,躬身道:“二爷且勿动气,总要给小爷一个辩说的机会。”

傅龙壁有些叹气:“人都死了,他还有何话可辩?”

燕月有点儿明白小竹为何就这么死了,她这分明就是以死证言,坑害小叔祖,这就叫死无对证,百口莫辩。够狠。

“请家法吧。”傅龙壁轻叹口气,不看傅龙策,回身,再到座位上坐了。

小竹毫无疑问是朝凤阁派来傅家卧底的,勘察傅家动向,密告傅家行踪,顺便挑拨离间,栽赃陷害,也许还做了什么其他更可怕的事情。

而这一切,无论傅龙策知不知情,都罪无可恕。

就算哥哥们相信傅龙策不会背叛傅家,不会做出对傅家不利之事,但是错信人言,引狼入室,养虎为患的罪责总是逃不过的。

傅龙策也觉得自己该打,可是又觉得委屈,尤其是二哥的这些话,更让他难过。

傅龙晴看看二哥,没等开口,傅龙壁就喝他:“龙晴先站一边去,再敢多话,连你一块儿打。”

傅龙晴无奈,只好对傅龙壁躬身应是,起身退过一侧。

执侍弟子已经尊令,将条凳和板子送进来了。

“褪衣,趴上去。”傅龙壁抬手一指。

傅龙策吓的小脸煞白,又不敢求情,更不敢迟延,跪着解了盘扣,合身卧到条凳上,又羞又怕又委屈,到底还是抬了头,看着傅龙壁,道:“策儿冤枉。”

傅龙壁脸色很冷,吩咐:“照实了打。”

两名执侍弟子取了板子,对堂上行礼,再来到傅龙策身侧,道一声僭越,板子抡起来,“啪”地就拍下去了。

傅龙策的泪珠,被一板子就拍下来了,他只是咬着唇,将头伏在条凳上,一声也不吭,硬忍着皮肉的痛楚,心里更觉疼痛。

燕月肃立一侧,垂头看着地面,清晰的责打声让他也跟着哆嗦。却是蓦然想起他和师兄出去办差的事情了。那一次,自己不也是被陷害与敌勾结,背叛傅家。

大师兄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反正是狠罚了一顿板子,将自己打的生不如死,每每想起都觉肉痛心惊。

如今小叔祖,自然也是少不得要过这一关了。

燕月微抬目去瞧二叔,二叔冷着脸,看着弟弟忍痛熬刑,面无波澜。二叔才是最像师父的吧,不打是不打,若是要打,可是一丝情面也不留了。

室内没有燃烛,傅龙夜负手站在轩窗前,透过雨线看月光,月亮雾蒙蒙的,看不真切。

这时节怎么下起雨来了。傅龙夜觉得有些奇怪,风吹过来,很有些寒气。院子里的花经了雨,却是分外鲜艳。

傅龙夜关了轩窗,回到座位上端茶,茶凉了。他正想让傅龙裳再做法术热热茶,才发现弟弟已经靠着锦墩睡熟了。

傅龙夜不由含笑,放了茶,准备将弟弟抱回卧室床上去睡,熙宁一溜小跑闯到堂上:“八叔祖、九叔祖。”

傅龙夜想叫他小声些也晚了,傅龙裳已经醒了,傅龙夜便命熙宁道:“不用行礼了,快说,你小叔祖那边情形如何了?”

熙宁起身焦急地道:“小叔祖要挨家法了。”

傅龙夜和傅龙裳不由大惊:“真是小竹密告了爷爷和三叔行踪吗?”

“不知。”熙宁茫然道:“二叔祖得了消息过去时,小竹已被小叔祖一掌打死了。”

“什么?”傅龙夜和傅龙裳可是呆住了。

“那二哥打策儿作甚?”傅龙裳叫屈道:“策儿也是被小竹骗了的。”

熙宁叹气道:“二师祖责小师祖轻信人言,引狼入室,而且……”

“而且什么?”傅龙夜忙问。

“而且,二师祖好像,好像怀疑,怀疑小师祖……”熙宁有些期期艾艾。

“怀疑你小师祖对傅家不忠?”傅龙夜惊道:“二哥不是真的吧。”

熙宁点了点头,很有些无奈。熙宁出身坝上九支,对弟子因尊长之疑被无故冤责的事情,并不觉得有多意外。

岂止是冤责,活活冤死的都有。

“二师祖也并非全然不信小师祖,只是,这一顿板子总是要罚的。希望小师祖快快挺过责罚吧。”熙宁无可奈何地道。

“三哥没拦着吗?”傅龙裳觉得若是三哥做主,就一定不会打策儿的。

“三师祖是想求情,被二师祖骂了呢。”熙宁回道。

傅龙夜和傅龙裳听了就更惊,而且是又惊又怒。“等大哥回来,我一定禀告此事。”傅龙裳道。

傅龙夜不由叹气:“只怕大哥觉得二哥打的好,也不一定呢。”

傅龙裳不吭声了。当弟弟的好像和当哥哥们的看法总是难以达成一致的。

“八师祖、九师祖早些安歇吧。”熙宁再拜礼道:“宁儿先过去伺候着。”

傅龙裳叹气道:“策儿在挨家法,我和小哥怎么歇的下。”

傅龙夜也点点头道:“你再去看着,若是把你小师祖打疼了,再来告诉我们。”

傅龙夜和傅龙裳真是除了着急、担心,一点儿忙都帮不上。他们两人都被傅龙壁罚了禁足,并不敢贸然去傅龙策的院子里求情,况且,他们两个在傅龙壁跟前都是小孩儿,傅龙壁根本就不会听他们说话。

熙宁应了一声,正要告退,一个黑衣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熙宁嗖地一个闪身挪出去,险些惊呼失声。

傅龙夜和傅龙裳也是吓了一跳。

熙宁已是看清了来人容貌,不由埋怨道:“我说这位衣兄,你能不能打个招呼再现身啊,总是这样吓人不太礼貌吧?”

黑衣人微微一笑,露出白白的整齐牙齿:“熙宁少爷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英雄吗?”

熙宁哼了一声,懒得理他,再对傅龙夜和傅龙裳躬身为礼,退下去了。

“衣兄何事?”傅龙夜倒是不计较黑衣人的无礼之举。

黑衣抱拳为礼道:“两位盟主大人,这雨下得有些蹊跷,属下怀疑是有人用了巫术。”

又是巫术,傅龙夜冷哼道:“这是有人想用巫术对我傅家不利吗?衣兄若是判定无错,可算大功一件。”

这黑衣人名衣山,是傅龙夜奇异盟中,少数几个被获准在傅家府宅执役的盟众之一。

衣山点头道:“任何与巫术有关之事,都逃不过我的手心,我可以证明给两位盟主看。”他说着话,走到轩窗前,推开窗,右手祭起一道法决,伸出窗外。

晶亮的雨水落到衣山掌心时,瞬间变成了金色,金的水滴凝结在他的掌心里,一汪,雨滴不断落下,落入他掌心的雨滴都变成了金色的雨水。

“凝金落雨术。” 衣山看着自己的掌心喃喃自语:“好强大的巫术。”

“快去禀告二哥。”傅龙夜眼睛一亮,这可是给了两人出院子去求情的好借口了,他拉着傅龙裳便往外跑。

“伞。”衣山忙伸指出去,将廊下挂着的两柄油纸伞飞出去,罩着傅龙夜和傅龙裳。

傅龙夜和傅龙裳伸手握了伞,也顾不得再穿回廊,直奔着庭院中,拣着捷径往傅龙策的院子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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