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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极快书阁 > 李山泽乔犀 > 第26章 夜访(一)
 
英国,斯特拉福德。

孟羲年在巴托利家和新盟友交流的时候,李山泽来到了埃文河上莎爷的故乡。

傍晚入住旅馆,收拾好东西然后一个人逛霍尔庄园,去哈佛小屋改成的咖啡屋吃东西,像一个迫不及待狼吞虎咽看过一些地方的旅人。第二天她去圣三一教堂,参观教堂里莎士比亚的墓志铭和彩绘玻璃窗户,去亨利街找莎士比亚出生并度过少年时代的那座古旧民宅。

莎士比亚并不怎么吸引李山泽,她也只是随意看过他的东西,但既然来了,距离行动时间还远着,她就去看看。与其在旅馆里发呆,然后浮想联翩,不如出去走走,什么也别想,至于会不会在路上遇到故人,那就是最后的缘分了。

她在莎士比亚故居里看文物,还在签名簿上用方块汉字留下签名,她写的是“李屏玚”三个字,不知是由于自负还是无所谓,或者闹着玩的大无畏,毕竟她都毫不遮掩自己的脸在这个镇上晃悠了很久。

她看过一篇关于这里的游记,游记里写了讲解员的介绍:“很多游客把来莎士比亚的出生地看作是自己一生中必须实现的愿望,当他们得知这里的地板是当时莎士比亚常年使用的,就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泪流满面。曾有一位女士不是跪倒在地上,而是整个身体都趴在地上,我相信,她是以这样独特的方式来向她所景仰的人致意。”李山泽想,如此她更不好意思去泾州李商隐的故居了,怕太激动。

如她所说,对莎士比亚的银幕接触几乎只有高中时语文老师组织观看的电影《哈姆雷特》,以及一部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主演的现代版《罗密欧与朱丽叶》,至于其他的,可能见过都不能敏感的想到莎士比亚。

如果某个六月在上海大剧院看的那场英国演员汤姆·希德勒斯顿主演的舞台剧——《大将军寇流兰》也算的话。

李山泽刚知道汤姆·希德勒斯顿时了解到他毕业于剑桥大学,随便问了一下家里有没有人认识他,因为看时间可能有同学。结果是伊凡在英国读过牛津和帝国理工,阿奎那读过两所大学,佛罗伦萨国立美术学院和LISAA,前者在意大利后者在他老家法国。路易恰巧和他同时期在学校,但他对汤姆·希德勒斯顿没多大印象,路易和汤姆同剑桥但不同学院,而且路易观察女生比男生多多了。

终于找到一个在剑桥大学彭布洛克学院读过的楚科奇,但楚科奇无论在哪个学校哪个时期都很少参加集体活动,精神时常在外游走,爱好独来独往,他认识的人远不及认识他的人,重点是,楚科奇在彭布罗克学院的时候汤姆还在牛津龙小学。

离开故居后没想好去哪儿,准备找个地方喝东西,又突然想去剧院,李山泽在伦敦的时候去过莎士比亚圆形剧院,大概来到了英国就避不开莎爷爷了吧。等到了这里的皇家莎士比亚剧院,正好赶上莎士比亚剧团表演《尤里乌斯·凯撒》,过了入场时间,李山泽本来接受工作人员安排在场外看直播,随意和工作人员聊了聊莎士比亚和凯撒,然后她就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被带入场了。

没错,工作人员还对这个说着流利英式英语对文学戏剧抱着热情的中国姑娘竖了大拇指。

李山泽了解一些关于尤里乌斯·凯撒的历史,比如出生于罗马,贵族,文学体育方面的造诣,比如关于他与庞贝,克拉苏的前三头同盟,他与埃及艳后克丽奥佩脱拉,以及他的被谋杀。

公元前四十四年,凯撒的继承者安东尼听取建议宣布大赦谋杀者,但要求元老院通过凯撒生前的法令。三月十九日安东尼在家中宣读凯撒的遗嘱,凯撒将台伯河的花园留作大众公园,并赠予每一个罗马公民三百赛斯特尔提乌斯,这个消息立刻传遍整个罗马城,人们承蒙凯撒圣恩,那些被元老们收买而视凯撒为暴君的人悔恨不已,尤其是当人们知道第二顺序继承人马克·布鲁图,凯撒所宠爱的私生子也参与谋杀时,觉得此举有辱神明。

据说参与谋杀的六十多人没一个在他死后活过了三年,人们向那些谋杀者复仇,谋杀者纷纷外逃,均遭报应,有的死于屋大维及其他凯撒部将的围剿,有的死于饥饿,有的死于海难,上吊,跳楼,还有的用当年刺杀凯撒的匕首自杀。

Whatgoesaroundcomesallthewaybackaround,风水轮流转,天道好轮回,说得真好。如果凯撒也是有类似的诅咒,想来不如李屏玚有耐心,人家可是世世代代的缠绕,人家可是连自己的转世也不放过。

观众席成半圆形围绕着舞台,座位紧凑,不豪华不壮观但好在舒适,在这场戏中全副武装的士兵就从观众中间咆哮着冲上台去,剧院立刻演变为战场。以莎翁剧闻名而且只演莎翁剧,就和挂上了经典别致的“御用”名号一样优秀,观众们很入戏,李山泽感受到了周围的人们随剧情的发展而不断变得紧张的呼吸。

中场休息的时候李山泽离开剧场,她很悠闲,像个漫无目的的,只是想看看这个英国乡村是什么样的游客。

找到一家名叫“奥菲利亚”的酒馆,酒馆里的几个年轻人直率的看着她,想来像她这样黑头发黑眼睛黑眼圈的,还一身只用黑白来搭配这张年轻脸的独身游客不多。

李山泽穿着正面印有倒V宽边字母图案的男款黑色圆领厚毛衣,黑色牛仔裤和搭扣短靴,提着琴盒背着一只书包。衣服上的宽边图案和毛衣袖口是白色,把手包到只露出手指,虽然天气不好,很冷,但是毛衣外不加衣服看上去也很暖和,毛茸茸的温暖和黑白的清冷,一个人坐在吧台旁,那几个年轻人中大概有人想来搭讪,又觉得还是不打扰为好。

她戴了两个宽边开口的圆耳环,大概是全身最亮的地方,在亮灯的地方,也就只有耳环会反光了,有的人眼睛里自带星星,可是即使灯光加持,李山泽也觉得自己的眼里一片朦胧。她戴着耳机听歌,拨弄的时候会不小心把头发缠到耳环上。

点了几杯酒,棕发绿眼的男调酒师上酒后坐下来和她说话,热情的介绍一些游记和旅游攻略上查不到的东西,李山泽饶有兴趣的听着,偶尔问问路,这时候就像一个货真价实的游客了。

调酒师长得很好看,比较明显的混血特征,可能有巴基斯坦血统,他还和李山泽说了几句中文,听上去像是和四川人学的中文。

付过钱,她走去洗手间,进入尽头隔间把门锁好,脱下运动鞋在地上摆整齐,换了一身衣服,把换下的衣服放进一只大塑料封口袋再搁马桶盖上,穿好皮靴翻上隔板从旁边的隔间出去然后直接从酒馆后门离开。

走出酒馆已是暮霭沉沉,下起小雨,如雾缥缈。

李山泽走在小巷中,结着愁怨,身上有淡淡的芳香,她不是一个丁香一样的姑娘,也没有一个丁香一样的姑娘撑着伞与她迎面走过,细小的水珠粘在头发上,微凉但不黏绵,她默背起苏轼的《定风波》。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果真回了头,看了看身后。

不是为了莎士比亚而来斯特拉福德,她看过很多英国文学作品,并不是因为喜欢,就像看书一开始不是出于爱好,却慢慢成为生活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坐车的时间里不是玩手机而是看书,早上跑步或者散步时带着耳机听歌然后默背一些古文,回顾看过的小说时忘记了最开始看那本书的理由,只知道已经看过了很多书中人物的一生。

发生在过去的,某一件事就是起点,像历史上看上去微不足道的一个小转折能改写整个历史,灵童一直以来都只是单纯的被保护的对象,而这次,她成了被赋予能实现这一使命的希望的人。

六年前的一场车祸,把躲在别人背后的李山泽拉到台前,站到风雨里。

回首向来萧瑟处,身后只有寂静暗黑的小路,李山泽走在黑暗中,停留在过去快乐时光里永远不会变老的声音问现在茕茕独行的她害怕吗?可是害怕又如何,李山泽转身继续往下走。

周围的民居越来越少,四处阴沉的房子门窗紧闭,偶尔从有的窗户里透出灯光来让人知道存在于房子的大概是人类或者类人的东西而不是鬼魂。

也许房屋的稀零可以证明这是小镇的边缘地带,就和巴托利家的的房子很偏一样,这家的屋主人也不希望被人打扰,很低调。

李山泽站在门口,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一块巧克力,吃掉巧克力,反手拉开一点书包拉链,把包装纸塞进书包,她按下门铃,没过多久门从里面打开。

一个黑发男子打开门,他光着脚,穿着白色睡衣式衬衫和黑裤子,外套白底的羊绒睡袍,边襟和袖口有红色细边条纹,袖子上还有黑色钉珠和黑线刺绣。男子很好的保持印象中的少年感,以往的温柔似乎变得更加温和,安静变得更加安宁,像独居许久而变得淡泊的古代隐者,仁爱万物宁静淡漠。就和粘在身上的血能洗干净一样,气味都消散,那么冤魂便不会缠绕在每一个暗夜的梦境上。

李山泽偶尔害怕夜晚的睡眠,她会熬到天亮才睡下,所以有时候会羡慕那些没有睡眠问题的人。

年轻男子的脸上没有李山泽之前想象过的惊讶,就和早知道她会来,所以屋里已经准备好了她喜欢的热牛奶和饼干一样。

他拉开门,示意请进,微笑着说:“好久不见。”

事实证明,大多数人无论想象过多少次再次相见的场景,其真实反应都会和之前打算的有所差距。李山泽什么腹稿都说不出,她定定神,展示出演习了太多遍都快疲劳的微笑,然后走进屋放下盒子,踮起脚给他一个久违的,反而让他措手不及的拥抱。

林虞近的身体很温暖,带着淡淡的皂香,有阳光晒过的木棉的味道,让她联想到蝉鸣的初夏太阳已经升起但温度还没升高的清晨,她觉得应该是CleanWarmCotton了,很适合他呢,白辰像初夏阳光的话林虞近就像冬季的暖棉啊。

在冷夜走过一段路的李山泽差点沉迷于这种味道,但还好她适时结束了拥抱,说:“好久不见,师兄。”

林虞近关上门,带着她穿过长长的走廊,李山泽跟在他身后,转头看了一眼后方,大门对着屋里的这一面是浅蓝色的,不知为何上面有一些白色线条,看上去就像划痕。走廊亮着白灯,墙壁下半部分是白色,上半部分贴着浅蓝色的墙纸,有规则的抽象人形印花,地面铺着深蓝色麂皮面料的地毯,尽头拐角处的墙上挂着一幅镀金边框装裱的画,白纸上一只黑色的鸟展翅在向上飞。

李山泽在画前停留了一下,他没说什么,等着她看完画了随他去二楼。

“你这是要修身齐家啊。”卢卡斯赖在赫利尔斯的房间里,他本来想拉着赫利尔斯出去打桌球,但是赫利尔斯不愿意去,坐在卧室书桌前看着一本中国诗人的诗集,卢卡斯便用中文揶揄着。

卢卡斯不看李商隐,他只是大概知道李商隐是谁。

赫利尔斯合上书干脆转过来和这个死党说话:“除了我没人可找了?”

“今天本来就只是想找你来着。”卢卡斯说,一个朋友团体里总是会有亲疏之分,大多时候卢卡斯最先想到的还是赫利尔斯,赫利尔斯当然知道这一点。

这几天珍妮特坠楼事件受到关注,而坠楼后柯莱蒂的第一个出现并陪同她去医院救治也不断被人提到。

柯莱蒂向赫利尔斯形容卢卡斯,说他身上有种欠抽气质,说时还皱着眉毛,略带嫌弃。

柯莱蒂对这件事的反应包含着“和我关系不大但是我知道后有些不忿”的心情。赫利尔斯觉得柯莱蒂的反应过度了,但是他理解,在他看来这种事很平常,而中国女友所成长的环境和接触到的东西并不是这样,所以她觉得过分。

在他眼里她还不习惯说热情的话,不喜欢看歌剧和恐怖片,喜欢历史喜欢接触当地的历史文化,喜欢果汁偶尔喝点酒,生病了不喜欢吃药,感冒了宁愿跑步流汗也不吃感冒药,觉得纹身很酷但不想尝试,像一个洒脱不羁而本质乖到算是保守的女孩。她喜欢李商隐和李白的诗,梵·高和爱德华·蒙克的画,爱伦·坡的《厄舍府的倒塌》和华盛顿·欧文的《睡谷传奇》,还看了很多遍《山海经》和《聊斋志异》,听Keane和EllieGoulding的歌,当然,和来自澳洲的同学聊音乐的时候就聊喜欢的VancouverSleepClinic和Sia,和丹麦同学聊AgnesObel和乐队BlueFoundation,大有一种“无论那个国家的音乐人你们随便说,我不知道算......算了,快点给我科普一下,我不知道的多了去”的态度,如果有人能做详细的推荐就更好了。

柯莱蒂最近在中毒式的循环BlueFoundation的《LittlebyLittle》,不知不觉的会跟唱,歌曲结尾歌词是:“Waitingfortheanswer,frozentothebone”唱完后她还会评论:“冻到骨子里?会得关节炎吗?赫利尔斯下雨前你的膝盖会疼吗?怎么还穿这么少。”

“有人知道珍妮特为什么跳楼吗?”赫利尔斯站起来背靠书桌,两手撑在桌沿。

卢卡斯坐到赫利尔斯的椅子上,拿起赫利尔斯刚才看的书,翻了一两页又合上,是一本中文诗集,卢卡斯想起小时候还是因为在学校和妈妈用中文对话,赫利尔斯也说了几句中文才开始从普通同学交流变多变成朋友。“我没有见到她,反而柯莱蒂被允许进入了病房。柯莱蒂说珍妮特不是想跳楼,是失足掉下去,但是又有那天的目击者觉得珍妮特是磕了药神志不清,哦,我们还在医院看见了文森特。”

“我记得,他的白金色头发让他看上去像德拉科·马尔福。”

“文森特躺在医院病床上,轻微脑震荡。”

“有什么关联吗?”赫利尔斯不太明白卢卡斯为什么会忽然提起这个。

“不知道,我现在不知道。”卢卡斯耸耸肩,“文森特和珍妮特关系不错,他在珍妮特出事前一天晚上被送进医院,一起的还有他的几个跟班。”

“现在都在传路易在追求‘失足女生’珍妮特,你还是别管了,墨菲要知道可就麻烦了,别忘了你在贝勒比斯学院念书的时候因为打架,墨菲直接在学校边租了房子看了你一个学期。”

“还好妈妈现在放宽政策了,其实有的时候我在想,如果柯莱蒂在爸妈离婚后是跟了妈妈,在妈妈身边长大,会和现在很不一样吧。”

赫利尔斯看着卢卡斯,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没有妈妈照顾也许会不快乐,毕竟从小缺少应得的母爱什么的,但也许对于柯莱蒂来说,被妈妈照顾反而是一件不开心的事,她说过她继母人很不错。那天柯莱蒂看见妈妈的时候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她们看上去,对于互相感到陌生,而且似乎也想保持这种陌生的状态。我并不了解柯莱蒂,我想她有很多事会告诉你不会告诉我。”

“我知道。”

“既然知道,她和你以前的那些女朋友大不一样。”卢卡斯说。

“废话,不用再循循善诱了,我明白我该怎么做。””赫利尔斯笑笑,想到自己也碰上了类似女友的哥哥来教导要对他妹妹好点这种事。

“哈哈,”卢卡斯也笑起来,“倒不是说你对你以前的女朋友,或者暧昧对象不好什么的,她们都说赫利尔斯是一个有着明确取向,但交往时又不上心的人,所以她们很失望。”卢卡斯想了想,“在很多人看来有柯莱蒂这样一个女儿应该值得骄傲,无论长相还是学识还是礼貌方面,我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不喜欢柯莱蒂,分明是她的亲生女儿,这是件很遗憾的事。”

“墨菲没有说她为什么不喜欢柯莱蒂?”赫利尔斯问。

这种家事不方便告诉他人,墨菲喜欢调查卢卡斯朋友的信息的同时不喜欢透露自家的信息,但从小到大卢卡斯会把很多事告诉赫利尔斯,卢卡斯很信任他。

“没有,我问,她就会生气。”卢卡斯耸肩表达无奈,看着赫利尔斯。

赫利尔斯说:“我去拿点喝的来。”

“好。”

赫利尔斯走出卧室,卢卡斯无聊就玩着书桌上的东西,有一本画册压在电脑上,卢卡斯拿起画册看见电脑,记得他刚才来的时候看见赫利尔斯基本不开门的书房里桌上也有一台一样的电脑,他有些恍惚,不知道电脑是怎么穿越的,或者就是两台,他想。

赫利尔斯走去餐厅顺便关上了书房房门,他把插在门上的钥匙取下来放进口袋,然后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咖啡,回到卧室他把咖啡递给卢卡斯:“只有这个了。”

卢卡斯接过。

“说实话那天我看见柯莱蒂和路易一起走进餐厅,”赫利尔斯说:“觉得那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你是说气势吗?”卢卡斯回忆起那个雨天,柯莱蒂和路易一起走过来的时候似乎一阵呼啸不可阻挡的气流都在为他们服务。“对,但他们才是真正的兄妹。”卢卡斯又想起了什么般地说:“柯莱蒂很有趣,她写了一篇文章说想让我介绍一个老师给她斧正一下,你懂什么是‘斧正’吗?”他换用中文。

“中文敬词,指写了文章请别人修改。”赫利尔斯解释得非常好。

“我那时候没听懂,特地去查了字典,还有她说有事不参加派对,我问去做什么,她说去见一个故人,很少有人口语上会说‘故人’,对吗?我在中国总共呆过一段不短的时间,一般人都会说老朋友,或者熟人。”

赫利尔斯想了想,说:“是的。”

“故人这个词,意义很重啊。”

屋里果真有热的饮品,在这个天气里像良药。

她坐在二楼客厅的单人沙发上,沙发很舒适,窝在里面玩电脑看书再好不过。茶几上一只炉子架着壶在烧水,壁炉里的火让整个屋子都暖和起来,她的脑海里就浮现:“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对她来说,今天是要见一个故人,却并没有白居易欲与朋友对饮的闲适,屋主人给她倒上一杯Twinings茶,然后下楼似乎有什么事。没有温酒,也不是她喜欢的牛奶,也许他忘记了她喜欢牛奶的香甜味,有段时间甚至只用牛奶味的香水和沐浴皂。但李山泽想起来,那是她在他离开后的爱好,中间空缺的几年到底有什么变了,今天就会知道,也有可能永远不会知道了。

李山泽没有喝茶,端着杯子暖手,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也不是很想知道,她只是等着。二楼客厅的壁炉上挂了一幅山水画,高山流水,山腰有一座竹楼,她想起自家的画家阿奎那是一个巴比松派画家。

这位曾经“死于一战”的画家已不再只是简单地描绘风景,他一直为自己是法国人而骄傲,如今仍保留法国国籍。

位于哈罗盖特的房子三楼有一间阿奎那的画室,每代巴托利家的成员里都不会缺少艺术家。

西班牙画家弗朗西斯科·戈雅创作了《裸体的玛哈》,《穿衣的玛哈》,《阳台上的玛哈》,李山泽觉得这是一个系列,她还总结了几个系列,比如被誉为“最早的漫画家”的英国威廉·荷加斯有讽刺英国贵族阶级与新兴资产阶级联姻的《时髦婚姻》系列,分别为《婚约》,《婚后不久》,《求医》,《闺房》,《决斗》和《自杀》,她觉得最能突出讽刺意义的便是《自杀》中父亲忙于摘下死去女儿手上戒指的一幕。

法国画家图卢兹·劳特雷克有《红磨坊酒会》,《走进红磨坊的贪食者》和《红磨坊的沙龙》,她较为喜欢的是法国象征主义大师——居斯塔夫·莫罗和他的莎乐美系列:《莎乐美》,《莎乐美在希律王面前的舞蹈》,《施洗约翰的头在显灵》。

系列讲的是莎乐美对先知约翰一见钟情,向他表达爱慕之情,想得到他的一个吻却被拒绝。在以色列希律王的宴会上,希律王答应只要莎乐美跳一支七面纱舞就满足她的所有愿望,莎乐美献舞后要求杀死约翰,希律王不愿意杀掉先知,但作为王者遵守诺言,于是命人奉上约翰的头颅。热情的任性的恃宠而骄的莎乐美捧起先知的头,终于如愿得到亲吻,一个爱不到就要毁灭的完美体现。

阿奎那也有一个系列,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悟的,他离开塞哥维亚的“人人之家”,回到当时居住在芬兰卡亚尼的巴托利家,他作画纪念消失的韦克家族,用六年的时间,在一面墙上画下了韦克一家人初春在花园聚会的场景。那幅画有印在巨大画布上的版本,柯莱蒂小时候好奇的站在阿奎那身边,听他指着画上的人物介绍他曾经的家人,那时候的他就像上了年纪的长辈。

阿奎那也为巴托利家族的每个人画像,还有集体画像。比如1993年为纪念南茜诞辰一百周年的她的单人画像,2002年时五岁的柯莱蒂和爸爸伊凡,妈妈沙伊达的一家三口的画像。

晞有一副单独画像,但和柯莱蒂理想的不一样。在她心中鲛人外表美丽,化成人形时面容上没有很大的改变,可是阿奎那画中的晞总让她联想到尼德兰画家扬·凡·爱克的《阿尔诺芬尼夫妇像》,里面的男子像伏地魔,柯莱蒂可不愿意接受舅舅有着伏地魔那样搞笑的鼻子。

唯一一幅被阿奎那挂在自己房间里的是模仿画家柯罗的《摩特枫丹的回忆》,李山泽在法国看过原画,阿奎那的色调偏暗,仿佛摩特枫丹正处在雨中。李山泽在卢浮宫对着那幅画看了很久,偶尔还给一些好奇的游客做讲解,想来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长大,免不了深知或者至少涉猎。

李山泽把目光从画上移开,看着窗外的夜幕,雨滴打在玻璃窗户上,外面寒冷里面很温暖。

她在来斯特拉福德的路上给沙伊达打电话,说大概在明天下午回家吃晚饭,伊凡和沙伊达知道她要做什么,这对父母却并不担心,妈妈只会问那你要吃什么呢?爸爸会嘱咐注意安全,还会问是和路易一起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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