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老身子刹那僵持在原地。他颤抖着指尖要去拍沈知觅的后背，动作到一半又重新落下，只能呆呆地保持这个动作。
二长老三长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并肩走出祠堂。墨染和小满犹豫片刻，瞥向那相拥的一对老少，也很有眼力见地往外走去。
一时间，祠堂只留下大长老和沈知觅两个人。
“觅儿，乖丫头，你快放开我。”大长老忍忍，最后深吸一口气，面露痛苦，“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外祖父。”
沈知觅抬头朝他一笑，用袖口抹去眼角残留的泪痕，“您就别骗我，早前我就觉得您看我有些奇怪，那时候就怀疑了。”
那眼神，就跟看亲生外孙女一样。尤其刚刚她提起外祖母的时候，大长老活脱脱就是一脸爱恋和痴醉。
沈知觅要再猜不出来就那是傻子！
一个人或许可以装，但是偶尔不自觉流露的眼神最是真实，是没办法作假的。
“觅儿。”大长老看着沈知觅张张嘴，一副欲言又止。但她那坚定确信不疑的表情下，终究是败下阵来。
大长老苦笑道，“觅儿，你很聪明，跟你娘当年一样聪明。”但他其实很希望，她们都笨一些，不然真的...会让他很难堪。
身为南族长老，他没办法保护自己的妻女，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外孙女流落在外，心里不知道多么自责。
这也是他看到沈知觅，却没有脸与她相认的原因。
“女子无才便是德啊。”大长老轻叹，“要是你娘蠢一点，说不定你外祖父我就走不到白发人送黑发人那一步喽！”
虽然话说的轻松，但他的眼神很悲哀，流露着不可抑制的痛苦。
沈知觅张张嘴，“外祖父你...”
“外祖父没事。”大长老深吸一口气，将情绪缓住，他拍拍沈知觅的肩膀，“当年你娘故去的时候你还小，记不记得你娘当年发生的事情？”
沈知觅沉默下来。或许她不记得，但是小时候的记忆和舅舅告诉她的一些东西，零零散散拼凑间，大概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我娘...听说是在一次游历途中无意救下微服出巡的...北唐先帝。”
大长老悠悠地道，“不错，但当时你娘无论是在南启还是北唐那段时间，都对外自称是普通商贾之后，所以没有人知道她南族圣女的身份。”
沈知觅沉默下来。她知道，其实在娘亲身份没暴露前，北唐先帝还是极其宠爱她娘的，几乎是当成宝贝，珍之，爱之。
不然外祖父外祖母也不会同意这桩婚事。
直到后来...北唐一位妃子难产，她娘不忍看她们母子一尸两命，就动用了南术。
那时候，娘亲的身份暴露。在北唐先帝眼前，她娘也不在是他的宠妃，而是变成统一江山的筹码和武器。
但她娘亲身为南族人，一直以来都将南族的所有责任都压在自己一个人身上。怎么会让整个南族因为她而被北唐先帝掌控？
最后不敢屈辱，用南术逃离北唐，最后在南启生下沈知觅。
但在那时候，她就中了北唐先帝下的一味毒药，要不是前盛渊大将军顾南山和容华长公主暗中相助，恐怕沈知觅能不能够平安出生都是问题。
“这都是娘亲当年自己选择的路。”沈知觅抿唇，“或许当年娘是真的爱他，只是低估了江山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你说的对。”大长老看着沈知觅，一扫先前的阴郁。眉眼间就跟灌注春水的绿芽，透着一股子生气勃勃。
他满意地点点头，“好孩子，想不想见见外祖母？”
外祖母？面对这个陌生的词语，沈知觅心头微颤，眼前有些恍惚朦胧。
“怎么？不想？”大长老笑意盈盈地问。
“没有。”沈知觅摇摇头。她只是...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还以为这个天下都是敌人，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人愿意护着她，她还能够有这么多亲人。沈知觅嗓子眼涌上酸楚，涩涩然地有些难受，“外祖父，我能见见外祖母么？”
“当然可以。”微微带着厚茧的手在沈知觅脑袋上轻抚，大长老手里的厚茧又跟顾安华那种常年握刀剑的厚茧不同，茧很老但没有这么粗糙。
偶尔触碰到沈知觅的皮肤，她也不觉得刺。顾安华每次捏她脸的时候，她脸上都刮着疼。
“但是现在恐怕有点困难。”大长老笑道，“南族有人前几日发过求助信号，你外祖母去处理了，不过应该不用多久就能回来。这几日你就待在墨山，顺便跟在外祖父身边好好学学南术。”
说到这里，大长老眼睛里头的笑意多了一点挪揄的意味，“安华去北国，你这丫头估摸着心情也不会好，墨山风景秀丽的，就当散心吧。”
像是被戳中心事，沈知觅脸一红。倒是没有说反驳的话，因为外祖父说的对，她心情确实不好。
顾安华一走，她甚至看盛渊将军府都没有意思了。
大长老哈哈大笑，“以前你来墨山经常找墨染，我瞅着墨染也不错，还以为你们俩能成。”谁知道一转头，这丫头竟然会嫁进盛渊将军府。
“墨染？”沈知觅头有些疼。现在她知道墨染的心思，但她和墨染之前那都是一起爬墙偷听干坏事儿的情谊，怎么可能在一起？
看沈知觅面色不对，大长老连忙摆摆手，“就是这么一猜，安华小子是容华长公主和顾大将之子，当年对你娘是救命之恩。你嫁给他，外祖父自然不会说什么。”
只是...他为难地看了沈知觅两眼，关于帝京的传闻他多多少少知道些。
“安华小子的身体如何了？”大长老犹豫半晌，还是将心里的话问了出来，“觅儿，你先不用担心，等安华小子从边境回来，外祖父一定给他看看，即使不行，也能再拖些时日。”
拖些时日？沈知觅闻言有一瞬间的错愕，差点没反应过来外祖父的意思。
她噗嗤一笑，“外祖父，这您就不用担心了。”
她这话说的意味深长，大长老怔愣半晌，很快便笑骂道，“好你们两个，竟然敢这么骗人！”
沈知觅吐吐舌头。这她得喊冤枉，那都是顾安华自己出的馊主意，可和她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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