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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极快书阁 > 秋有玉露冬有雪 > 第八十六章 知音
 
  沐峰早已算好了时间,一出城门便是宵禁,听到身后重重关城门的声音,心中才松了一口气,他生了火让邵宜相和弱水取暖,拉过戴长景走到一边,轻声道:“已经出了城门,明日姜叔和范镖主会以整队的缘由,拒绝任何人的拜访。后天城门一开,他们就会整队上路。再过一天,贺伯伯那边也会带人上京,五天后再转回扬州,若真有有心人跟着他们,也只是带着他们逛圈子。”
  戴长景望了眼篝火旁瑟瑟发抖的二女,问:“你想继续赶路还是就地在此休息?”
  “虽出了城门仍不可掉以轻心,难保明天不会有人发现端倪。必须得连夜赶路,最好是白天休息晚上赶路,这样才不易被人发现。前面就是顺安镇,加快脚步应该能在天亮前赶到。”
  戴长景忽然想到银酌也爱走夜路,况且她仅比他们早走一日,说不定这一路还能再遇到她,想到此,心情不由转好。
  沐峰和戴长景坐到篝火前取暖,四人稍息片刻后又开始动身上路,邵宜相极少走夜路,沐峰一直挽着她的手,替她引路。弱水没有任何武功底子,只有戴长景半扶半抱着她,才能勉力跟上大家的脚步。
  四人赶路一晚上的路,好不容易在天亮之前赶到了顺安镇。沐峰找了间不起眼的客栈投宿,邵宜相连夜赶路早已累的筋疲力尽,稍洗漱一番就倒床睡去。一睡便睡到了日上三竿,再醒来时才发现房门上被日光照出的高大身影。
  邵宜相立马起床开门,果然沐峰正双手环胸,一脸肃穆的站在门口。她立马把沐峰拉回了房间,强自把他按在椅子上,蹙眉气道:“你不好好休息竟守在我门口浪费时间,晚上赶路你还有力气?”
  沐峰拉过邵宜相的手,道:“无妨,我已习惯赶夜路,几日不睡觉也不成问题。”
  “若是因为赶路无法睡觉也就算了,可明明……”邵宜相心中酸楚不已,若不是她执意要陪着他,凭他和戴长景的脚力,又何必连夜赶路这般辛苦。
  沐峰见她眼圈发红,握着她的手不由更紧了些,“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邵宜相靠在沐峰肩上,强自忍下泪水,摇了摇头。沐峰这才反应过来,她是在为自己伤心,忙道:“你真的不用担心我,这些年走镖,连夜赶路是常发生的。三年前,我走镖去福建,本来算好了时间,却因为洪水上涨只能从水陆改成陆路,为了能及时赶到福建,我连夜赶了七天路,总算是准时把东西交到了福建。”
  “七天?”邵宜相吃惊的抬头望他,“你七天没睡觉?”
  “每天睡两个时辰,足够了。”
  “就睡两个时辰?那吃东西呢?你吃什么?”邵宜相紧紧抓着他的胳膊,问:“你又吃酸果子。”
  “吃东西只是小事,能填饱肚子就行了。”
  “怎么是小事,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三餐不定最易引起胃病。”邵宜相双眉一蹙,正色道:“你答应我,以后不管接什么镖都要好好吃饭,一日三餐,一餐都不能落下。”
  沐峰含笑朝她点了点了头,“好。”
  “沐少镖主说话可得说话算话。”
  沐峰望着邵宜相,又再次郑重点了点头。邵宜相这才安心,又对沐峰柔声道:“你别守着我了,咱们行踪应该没被人发现,你还是快回房休息一下吧。”
  “我仔细想过了,今晚我们雇辆马车赶路,这样你和弱水也能轻松些。”
  邵宜相连连摇头,“不行,马车赶路太显眼了,也会招惹一些心怀不轨的人,而且……”
  “蓁儿……”沐峰打断她,道:“雇马车上路一来能加快行程,二来我和长景轮流驾车,也可休息一会。你放心,我们找辆普通的马车,再放一些针绣手帕,就当是卖货商人。”
  “可是……”
  “早些和三哥会合便能早些赶到京城,你出门许久,家中人必定很担心你,早日回去也好让他们心安。”
  邵宜相想起三哥和家中亲人,心中更是着急想家。可她仍是不放心,见她满脸担忧犹豫的神情,沐峰面容浮现愧疚之色,歉疚道:“对不起,蓁儿。”
  “啊?”邵宜相有些疑惑,睁大着眼睛望着沐峰。
  沐峰再次握紧了她的手,深深凝视着她,道:“我说过不会再让你受委屈,可你却一直在为我操心。”
  “你还和我说这种话。”邵宜相脸上浮现一抹红晕,“你心中有我,我自然也该为你着想。”
  “当初你拿出了雪灵芝,我不但没有好好护着你,还害得你摔崖落坡,甚至还染上了时疫。”沐峰眉间越蹙越紧,“你为了多番费心,可我却在扬州和你说那些话,害你伤心……”
  “别说了,事情都过去了。”邵宜相挽着沐峰的胳膊笑道:“我知道你以后一定会好好待我的。”
  沐峰面容紧绷一脸正色望着邵宜相,“蓁儿,我会一辈子保护你,绝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你又皱眉了,又有烦心事了?”邵宜相伸手在他紧皱的眉间揉了揉,道:“可惜我们走的匆忙,没法把大公子送我的七弦琴带上,要不然我就可以为你弹琴解忧了。”
  沐峰轻笑道:“以前我总说长景沉迷琴声不务正业,如今自己陷在了琴声之中了。”
  “你才不是陷在琴声之中。”邵宜相得意的扬起面容,“你是陷在了我的手中。”
  沐峰笑容温和的望着邵宜相,道:“我听你的琴声颇为熟悉,好像是长景常吹的一首曲子。”
  “的确是大公子教我的曲子,听他说是三昧大师所创的曲子,叫静心曲。”
  “原来是少林高僧创的曲子,难怪听后令人心旷神怡。”
  邵宜相笑道:“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当日听到大公子吹奏此曲,便让他教我弹奏。这首曲子是为萧声而谱的,转成琴音可是费了我不少心思。幸好大公子不嫌我麻烦,帮了不少忙。”
  “长景对曲艺一向颇有研究。”沐峰望着邵宜相笑了笑,道:“长景爱酒,身边也有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不过论琴艺,你还是第一个可以和他切磋的朋友。”
  “高山流水遇知音,彩云追月得知己。大公子便是我的知音人。”邵宜相双目盈盈,含笑道:“当日我因时疫被困在屋中不能出来,心情郁闷难解,只好抚琴聊慰。只是我心情不佳,越弹越糟糕,幸好那个时候大公子吹箫调转我的琴音,我心情也慢慢变好。”
  “长景也说过知音难求,知己难觅。他常感叹纵使美酒在手,美人环绕,可身边缺一个知音之交总是憾事。”沐峰望着邵宜相微微一笑,“以前他身边没有懂琴的人只能一人吹箫,现在有你这个知音人,便能和你一起琴箫合奏。”
  “你总是想着大公子。”邵宜相有些不满的瞪着沐峰,“我与大公子虽心若明月澄净,可我与他琴箫合奏若被外人看见了,他们不清不楚的,又会怎么想,如有谣言传出,你让我如何自处,弱水又怎么办。”
  沐峰一脸严肃,“谁敢胡言乱语,我定不放过他。”
  “你沐少镖主都发话了,谁敢胡说。”邵宜相笑着靠在沐峰肩上,“我和大公子只是视彼此为知己,只要你相信我,再荒诞的流言蜚语我也不怕。”
  沐峰挽着邵宜相的手放在自己胸前,郑重道:“就算谣言我都不会让你受到伤害,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挡在你前面。总之万事有我,你不用为任何事担心。”
  沐峰说的铿锵有力,邵宜相感觉到他激动起伏的胸膛,柔声道:“这些话我记下了,但我不要你挡在我前面,我要和你一起面对,共同进退。”
  沐峰心中甚是感动,用力挽过她的肩膀将她搂入怀中,声音带着些沙哑,“此生我绝不负你。”
  戴长景一人坐在客栈大堂内,他颇为心烦的望着手中的九节箫。连夜赶路,好不容易到了客栈休息,可弱水却是为他备了酒,又替他亲手做了鲜笋老鸭汤后才回房休息。他虽久经欢场,习惯了别人的情意绵绵,可弱水的这份情却令他心虚不宁,感觉似窒息般沉闷。
  小二端来了酒壶,戴长景放下九节箫,拿起酒壶喝了两大口才感觉心中顺畅。反正也无法安睡了,索性叫住了小二,道:“小哥,这儿可有什么赏景的地方。”
  小二嘿嘿笑了两声,“我们这儿是小地方哪有什么奇观美景的,不过公子若想看风景倒可以去前面的玄山峰,山腰上开遍了各色鲜花,似花海般漂亮。”
  戴长景兴趣大浓,“这倒是奇景,好,我现在就去。”
  小二忙拦郑重提醒道:“客观去到山腰就要停下了,再上面可去不得了。”
  “为何?”
  “上面有瘴气,据说还有巨蟒出现。不过山腰倒是安全的很,只要公子别再往上走就行了。”
  “多谢。”戴长景拿出一锭银子递给小二,随即拿上九节箫和满当的酒壶,在小二的指引下去了玄山峰。
  玄山峰遍地开满鲜艳花朵,姹紫嫣红,美不胜收。缤纷花瓣被山风吹落到脚下,戴长景犹如置身花海,心中犯愁一扫而尽,对着花海美景将整整一壶酒饮尽。
  戴长景踩着脚下花瓣继续向前走,想起店小二的叮嘱,朝山顶望了望,前方山路薄雾弥漫,一望无际,的确不该再往前了。他转身下山,脚下踩到一物,他低头一看,躺在殷红花瓣里的竟是一串银铃。
  戴长景捡起银铃仔细观察,这串银铃像极了银酌常佩腰间的那串银铃。戴长景望了眼前方弥漫的瘴气,心生焦虑,他清楚银酌性情,来此处绝不会像他那般是为了欣赏缤纷花海,定是有所目的。
  他不由想起长在高山上的馥舌草,此地位属南方,阳光充裕。而前方巨蟒出没,定是腐肉横生,瘴气弥漫。玄山峰又高耸入云,山顶定是冰冷寒凉,说不定山上便有存活的馥舌草。
  戴长景越想越心惊,他把银铃塞入怀中,好不容易在山腰上找到一个砍柴的中年男子,掏出一锭银子,在他手心画了一个“口”字,道:“去会友客栈找一位姓陆的姑娘,告诉他我在山上。”
  那人一头雾水,“公子贵姓。”
  “你直说便是,快去。”
  那人连连点头转身下山,戴长景撕下衣边一角蒙上口鼻后,立即上山。越往上走,瘴气越重,腐肉尸臭味也越重。
  “酌姑娘……”
  戴长景放声大喊,山间空荡,没有任何回响。他继续向前走,边走边喊,突然听见身后似有动静。那声音虽然微弱,他却听出似是什么东西横扫过地面发出“沙沙”声响,声音急促越来越近,戴长景心中一阵冰凉,立马回头望去,一条赤红血蟒正朝他快速游来,血盆大口一张,窜出一条骇人分叉的舌头。
  戴长景浑身冒出阴森冷汗,奋力一跃跳入树上,这才看清了地上的血蟒竟硕大无比,蛇身足有百年树躯般粗壮,半身直立,便达到了半棵树的高度。血蟒剧烈撞击四周的树干,一棵棵粗杆大树被劈成两段,鲜红信子来回吞吐,喷出一股腥恶臭味。
  戴长景藏在树丛中不敢出声,他虽以布蒙面,遮住了口鼻,但瘴气浓烈,觉得脑袋越发沉重。地上巨蟒蛮力撞击,离他所站的大树越来越近。戴长景用力晃了晃脑袋,忽的看见血蟒一路拖拽而来的东西中竟有一块红色碎布,那碎布与赤红血蟒颜色接近,若非仔细辨认根本无法看出。
  戴长景看着红色碎布额头直冒冷汗,心跳不已,他认出那块红布便是银酌身上的碎布,酌姑娘果然在这里,不知此时又是否安全。想到此,戴长景便决定不能再拖下去,必须尽快解决血蟒找到银酌。
  戴长景伸手折下一段树枝,提气运力,朝血蟒用力射去。树枝插入血蟒三寸之处,血蟒猛地向上急窜,一窜三丈,蛇头直窜到戴长景面前。血盆大口一张,腥恶臭味立马从嘴里喷洒而出。
  血蟒近在眼前,戴长景立即屏住呼吸,仰身后翻,从树上一跃而下。站定后当即打开玄铁扇,用力向巨蟒七寸处划去,却不料蛇身似精钢般坚硬,玄铁扇只划落几片蛇鳞。
  血蟒似吃痛般猛力收起蛇尾,随即朝戴长景身上重重砸去,戴长景运气避过,面巾滑落,瘴气同时窜入鼻尖。戴长景只觉一阵昏天倒地,脚步渐渐虚浮,眼前逐渐变得模糊,耳畔刮过一阵疾风,戴长景下意识躲避,仍是晚了一步,胸口被巨蟒砸中,重重摔出数米。
  戴长景吐出一口血,气息变得急促,吸入一大口瘴气。还来不及爬起身,身体已被血蟒缠住,拽在地上连拖数米。戴长景竭力挣脱,奈何瘴气吸入太多,头脑逐渐发昏,挣脱的力气也越来越弱。玄铁扇从手中脱落,再无力气抵抗。
  戴长景被血蟒紧紧缠住,身体被它用力一拉,只觉胸口一阵恶心发紧。腥臭味扑鼻而来,戴长景瞪大了双眼,尖利的牙齿,猩红的舌头就在眼前,巨蟒血盆大张,向他张口咬来。
  戴长景闭上双眼,竟没想到自己会命丧畜生口中。撕咬分身的疼痛没有立马传来,戴长景心生疑惑,张开眼却见蛇口大闭,巨蟒摇摇晃晃,直立的身子也慢慢软了下来,就连缠住戴长景的蛇身越逐渐变得松软。
  戴长景抓住机会咬破下唇,用疼痛强逼自己恢复神智,振臂拨开缠绕住自己的蛇身。血蟒本还反抗,没多久便软绵绵的倒地扭动。戴长景挣脱蛇身,摸到怀中的九节箫,当即奋身一跃,竹萧直直插入血蟒铜铃大眼里,巨蟒吃痛一阵激烈扭动,戴长景再用力一脚,将整个九节箫插入巨蟒眼中……
  “住手……”
  一声急呼从不远处传来,戴长景再无力气跌落倒地。迷迷糊糊之际,看见有个模糊的人影匆忙跑来,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最后只剩下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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