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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极快书阁 > 秋有玉露冬有雪 > 第三十六章 计上心头
 
  沐峰沐浴完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戴长景敲门而进,把手里端着的碗递给沐峰,道:“驱寒的。”
  温辣姜汤一饮而尽,沐峰感觉身上的确有了丝暖意。放下了碗,问:“陆姑娘那儿?”
  “玉成拿去了。”戴长景自他旁边圆凳上坐下,压低了声音问:“查到了吗?”
  沐峰点头,喉咙干痒咳了咳道:“嫣姑娘是扬州人,家中有除了父母以外还有一位兄长。”
  “扬州?好地方。”戴长景挑了挑眉,随即似想到了什么,戏谑的脸上瞬间沉了下来,“扬州瘦马?”
  “她父兄不但好赌还是个无赖,即使把她卖了却还是把她当成摇钱树。一没钱就去买她的地方撒泼打滚,拉着老娘一起哭喊吵闹说要见唯一的女儿,引得一群围观人评头论足,每每都是那家人家花钱打发才了事。”
  “无赖。”戴长景愤然砸桌。嫣姑娘容貌出众,若被人有心调教,即便是瘦马或许也能争得个好出路,当一房妾室也比卖进秦楼楚馆要好。可本该是最心疼她的亲人偏偏拿她还钱,换得一次又一次。
  “嫣姑娘也是个有主意的,在买主家呆了几年发现买主对她的态度是越来越差了,对她的用心也不及那些比她资质差的。有一日他家人又故技重施在买主家门撒泼,嫣姑娘也不知哪来的底气,偷偷跑了出去在大街上对着家人一顿乱骂,说你们虽生了我但也卖了我,我和你们家没有关系了,你们卖我的钱远远多过你们养我的钱。现下我已经是别人的女儿了,别再想着从别人女儿身上捞钱。恰好当时红妈妈也在扬州,从嫣姑娘买主那儿把她买走了。”
  “这也太巧了。”戴长景轻声叹气。
  即便拥有一颗赤子心,被家人这般消耗作弄,所为亲情恐怕早已耗尽。当今朝廷重文轻武,天下推崇读书之风,读书人讲气节更讲孝道。嫣姑娘彼时言论,算是把自己最佳的出路——给人做妾,给封死了。寄人篱下谨小慎微,还要跟一大堆好姐妹争抢关注,赤子心早已成了玲珑心。牵一发动全身的道理又怎会不懂,那些话并非一时气愤上头,是说给红妈妈听的。
  于嫣姑娘而言扬州似吸血鬼的家人对她穷追不放,让买主对她起了厌弃之心。倒不如搏一搏,换个买主远离扬州,重头再来。想来嫣姑娘是十分有自信,自信自己能被红妈妈一眼相中,自信自己能精通琴棋书画,自信自己能成为红妈妈最好的摇钱树。
  她的确做到了,戴长景想起那个在闻仙楼抚琴的玲珑女子,红唇微翘,娇媚无骨。任谁看了都会不由的在她身上上下流转。
  就是这样一个玲珑娇媚的女子,把侯仲一紧紧拿捏在手里。侯仲一如此看重她,将她当人间仙子不染尘埃,为她散尽黄金,江湖追杀。不过也幸好,嫣姑娘在他心中太过完美重要,也让戴长景有了可乘之机。
  他们拿嫣姑娘做文章这一步是走对了,也赌对了。
  玉成捧着姜汤回到房间,却见邵宜相穿着白色里衣瘫坐在地上,泪流不止。急忙放下姜汤去扶邵宜相,责道:“小姐怎么坐地上了。”
  邵宜相也不起身,哭的更加大声,“三哥不认识我了,他忘记我以前最怕打雷下雨,他忘记每次……每次打雷我都哭闹不停的,我不记得我了。”
  “怎么会,三少爷只是不知道是小姐你而已。”
  邵宜相满面泪痕,断断续续抽泣道:“可是,可是我一眼就认出他了,他怎么就认不出我。”
  “小姐你怎么了?”
  邵彬离家之时已然成年,相貌即便沧桑了些仍和八年前无异。可邵宜相八年前不过还是个稚童,女大十八变,如今正是二八年华自然换了副容貌,又岂能相提并论。
  “小姐水晶心肝,怎么就在这里钻起了牛角。”
  玉成连连叹气,那夜,邵宜相整整哭了一整晚。结果就是第二天眼睛又一次肿成了核桃,幸好玉成早先备好了茶包替邵宜相敷上。
  敲门声响时,邵宜相刚好把茶包拿下,本以为是玉成拿早点回来了,一开门竟是弱水捧着托盘在门外。
  “陆姑娘。”弱水含笑抬了抬手里的托盘,道:“我知道陆姑娘是北方人,可能吃不惯我们南方的东西,我做了些北方的早点,陆姑娘若是不嫌弃也吃点吧。”
  “多谢。”邵宜相接过托盘让弱水进屋,托盘里放着豆腐脑、芝麻烧饼、胡辣汤和水饺。
  “弱水姑娘可真有心思,四方镖局满屋的南方人,姑娘偏偏爱做北方小吃。”邵宜相咬了口烧饼。
  “我想着给沐师兄他们做些不常吃到的。”弱水轻声道:“都是酌姐姐教我的。”
  “酌姑娘不但医术闻名,连厨艺也十分了得。当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邵宜相喝了口胡辣汤,惋惜道:“可惜自登高楼一面后再无见面,听说她现下也在镖局,倒也没机会见着。”
  “酌姐姐喜安静,极少出屋。”
  “极少出屋?”邵宜相又咬了口烧饼,道:“换我肯定熬不住,南京繁华,多的是郊游踏青的好地方。”
  “沐师兄说城外不安全,最好少出门。”
  “城外不安全那就去在城内游玩,酌姑娘可否喜登高,我知道有个道观香火极盛,因人多官府也看的严极为安全,弱水姑娘不妨和酌姑娘说说,寻一天我带二位同去看看。”
  “我去过那里,戴大哥带我和酌姐姐去过。”弱水有些兴奋的比划着,“我还在那儿替戴大哥求了支平安签。”
  “原来二位已经去过了。据说那里求签特比灵验,弱水姑娘求大公子平安大公子必然否极泰来。”邵宜相又吃了几个水饺,嘴里含糊不清道:“大公子眼光好,他光临的地方一地是好地方,大公子可还带你们去过什么地方,看看有没有我没去过的地方,我也去瞧瞧热闹。”
  弱水摇头道:“沐师兄不让我们出门,戴大哥也是乘沐师兄不在才带我们出去一次的。而且酌姐姐快离开了,忙着收拾整理呢。”
  “酌姑娘要走了?”
  “酌姐姐游历江湖,从不在一个地方呆太久。现下住了那么久是因为同门之情,她再提离开,我们也不好再挽留。”弱水低头轻声,颇为不舍。
  “倒真可惜,我和酌姑娘也只能缘止一面了。”邵宜相拿起豆腐脑,拨了拨汤勺,望向弱水问:“弱水姑娘应还会多留片刻吧?”
  弱水明媚一笑,“沐师兄和我说了,让我跟着陆姑娘,下月和你们一起出镖进京。”
  “什么?”邵宜相一惊,险些打翻手里的碗,和她一起进京,岂不也是和戴长景一起进京。弱水和戴长景如今谣言满天,若是再加上一路随伴,那可是再说不清了。
  见弱水怔怔的望着自己,邵宜相随即莞尔一笑,解释道:“我没听少镖主说起,还以为弱水姑娘会留在镖局,怎会也跟着出镖,太辛苦姑娘了。”
  弱水绞着双手,轻声道:“我,我本来就是去京城寻家人的。”
  “弱水姑娘家在京城?”
  “我,我也不清楚。”弱水把头低的更低了,她只知道当初娘亲是从京城带她回了云水门,除此以外一无所知。
  邵宜相有些怔然的望着弱水,她似乎猜到弱水的身世,飘零孤儿,孑然上路,无依无靠,只为寻亲。
  弱水低头细声道:“幸好,沐师兄肯带着我一起上路。”
  “少镖主和姑娘是一起长大的,他护着你也是应该的。”邵宜相又喝了几口豆腐脑,笑道:“我本来还担心催着少镖主出镖,误了你们兄妹叙旧。现下好了,你和少镖主一起进京,我在路上也有个说话的人。到了京城我带你四处逛逛,北方虽不及南方精致秀雅,倒也有不少名胜古迹。”
  “我还以为陆姐姐不愿意我一起上路呢。”弱水笑着去拉邵宜相的手,“戴大哥也说等到了京城就带我四处走走。北方建筑宏观伟岸,要带我看看。”
  “大公子可真好客。”邵宜相不经意抽出手来,暗暗咬牙。
  “嗯,戴大哥真的很好。他不但武功好心肠也好,我从来没见过像他这么有本事的人,我本以为他会嫌我麻烦,可戴大哥他不但没怪我,还会送我东西逗我开心。”弱水说着脸上绯红一片。
  邵宜相越听心里越发不好受,重重把手上的碗顿在桌上,弱水不由吓了一跳,睁大眼睛望着她不知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
  恰好此时,玉成拿着托盘而进,见此时情景,忙赔笑道:“多怪我不好,做碗面都做不好,让小姐等那么久。麻烦弱水姑娘了。”
  弱水福了福身,收拾东西离开后,邵宜相抑制不住心中怒火,用力砸了砸桌子。
  玉成将面端给她,道:“小姐就别生气了,咱们都已经住进镖局了,戴少爷以后一举一动咱们都清清楚楚。”
  邵宜相冷哼一声,“戴长景自诩风流,不屑世俗,哪怕是去勾栏瓦舍他都不怕让人知道。”
  “那可不一样,以前戴少爷见不到小姐,自然无拘无束。可现下小姐住进了镖局,有位天仙似的美人在身边,哪还有心思去想其他女人。”
  “就你嘴甜。”邵宜相被逗笑,心情也回转了许多,把面前的碗推给她,“你也还没吃,乘还热着,吃吧。”
  玉成依言坐下吃面,邵宜相理了理思绪,道:“那位酌姑娘即将离开不足为惧,倒是弱水,几句话总离不戴长景。”
  玉成一边吃面,一边听邵宜相说了和弱水的谈话,不禁心生怜悯,“弱水姑娘也是可怜。”无依无靠,独自一人,谁不心疼。
  “可怜又如何。”邵宜相自妆台前坐下,镜中人容色艳丽却神情冷清。再可怜,也不能让她委屈了自己去成全别人。
  玉成扁了扁嘴,低头继续吃面。邵宜相对镜梳妆,忽的开口,道:“对了昨日少镖主送我回来,他两次送我,得空了你去准备份谢礼。”
  “少镖主病了,今日都没出房门。”
  “病了?”邵宜相画眉的手顿了顿,不知是否因昨日大雨的原因。
  “昨日你们回来,小姐穿着蓑衣斗笠倒还好些,但少镖主是浑身湿透的。”玉成想了想,又道:“上一回送小姐回来也是这样,伞都撑着小姐的,他倒是淋湿了大半个身子。”
  “沐少镖主虽脾气执拗了些,倒也重义。”邵宜相继续对镜画眉,忽问:“你觉得少镖主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玉成一边吃着一边疑惑的看着邵宜相。
  邵宜相转过身来,双眸望着玉成,认真道:“长相、身家、为人。”
  玉成仔细想了想,放下碗筷道:“少镖主虽不及戴公子俊美,但英俊伟岸,英挺高大。少镖主年纪轻轻便是一方主事,前途无量。大家都说四方镖局的少镖主重情重义重信,不爱听曲也不爱看舞,比上了年纪的人还清心寡欲,我看倒是所言不假。”
  “真论起来,沐峰倒是比戴长景更适托付终身。”
  “啊?”弱水不解道:“小姐是什么意思?”
  “弱水孤苦无依沐峰年少有为,弱水温柔婉约沐峰耿直刚正,二人又有师兄妹的情分,自小就在一起长大。岂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邵宜相爽朗大笑,“下了山都能遇到,缘分来了是挡都挡不住的。”
  玉成挠了挠头,“可是,可是我看二人好像没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让他们有意思。”
  镜中人忽然一笑,笑的璀璨夺目,明媚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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