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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极快书阁 > 秋有玉露冬有雪 > 第三十五章 远去的亲人
 
  接下来几天邵宜相就像长在邵彬家里似得,天一亮去了他家做客,说是跟良玉讨教针线。前几日良玉不便下床,她就坐到中午便回去了。后来良玉能下床了,她从讨教针线变成了讨教厨艺,直直坐到了晚上。
  她在邵彬家望着自己的小侄女,小小的人儿除了吃就是睡,偶尔也会干嚎几声,但每次邵宜相抱着她,她便不哭不闹,歪着脑袋靠在她怀里睡觉。邵宜相对她是越见越喜欢,又想着自己作为姑姑竟连个见面礼都没送,便又去了萃玉斋。
  邱老板见到她仍心有余悸,小心翼翼的出来招呼,“陆姑娘来了,有什么看中的?”
  “之前我看你这儿有个祥云金锁,你拿出来给我看看。”
  “陆姑娘稍等片刻。”邱老板请她入座,又唤人端来茶水。
  邵宜相抿了口茶,伙计端来托盘,上面放着各式锁片,邱老板微笑介绍,“若是婴儿就以轻巧为便,若是孩童就以花样为主。不知姑娘想买那种款式。”
  邵宜相一个个看过,指了枚福字祥云金锁,道“就拿这个吧。再照这个款式打两个如意锁。”
  邵老板当场就交代下去,又笑呵呵的为邵宜相添了茶,“也是巧了,前两日大公子也来买了锁片。”
  邵宜相端起茶杯轻轻撇去茶沫,道:“近日大公子倒成了萃玉斋的常客了。”
  “那是大公子信任我们小店。”邱老板欣慰道:“也不枉我们手工师傅日以继夜的苦心。前几日小店给大公子送去了一套点翠首饰,大公子欢喜的很,这才又蔽临了小店。”
  “大公子是见过世面的,连他都觉得好,定是贵宝号有真材实料的本事。”
  “不敢不敢,既是做生意就该货真价实,不是本事是本分,应该的。”邱老板笑吟吟道:“能让大公子陆姑娘满意就是小店的福气。”
  “邱老板自谦了,贵宝号出的首饰天下皆知,色泽形状那可是天下绝有。”
  邱老板呵呵笑道:“这都是手工师傅的功劳,并非我自卖自夸,小店的首饰都是手工师傅细心打造,容不得半点瑕疵。就拿大公子那套点翠首饰来说,整整三位师傅两天两夜没合眼反复琢磨出来的。”
  “我倒是见过那套点翠首饰,戴在弱水姑娘当真的相得益彰。”
  “原来陆姑娘认识弱水姑娘。”邱老板眯眼笑道:“那位弱水姑娘长得清秀,最适合点翠的首饰了。”
  “想来那首饰也是邱老板介绍的,邱老板好眼光。”邵宜相从袖中拿出一锭银子放到桌上,气定神闲望着他,道:“有件事我倒要邱老板帮个忙。”
  邱老板连连摇手,“陆姑娘有事直说,您惠顾小店就是小店的荣幸,怎敢多拿银子。”
  “我要借邱老板的慧眼一用。”邵宜相道:“邱老板可知如今我就住在四方镖局。”
  “原来您就是那位陆姑娘。”邱老板大惊,南京城上下无人不知有位陆姑娘重金包下整个四方镖局为其护镖,那可是前所未闻的事情。
  邵宜相礼貌的笑了笑,“我虽住在镖局但终究是外人,有些事情不好打听,但又怕稀里糊涂说错了话得罪了人。”
  邱老板有些为难,讪讪道:“这,四方镖局是沐少镖主主事,里面的人嘴巴也紧的很,从不与人说三道四,我们这些外人也不清楚里面的事。”
  “真论起来也不是镖局里的事,邱老板见过大公子也见过弱水姑娘,我想请邱老板帮忙看看,二人是什么关系。”戴长景和弱水的流言四窜,可终究是一些市井流言。她真想知道,那些认识他们,有见识有头脑的人是怎么看待。
  “这……”邱老板迟疑的望了望邵宜相,见她长得明媚大方,秀丽出众,那位清秀的弱水姑娘是万万不能及的。又想起戴长景一表人才风流倜傥,这二位才是真正的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不过片刻邱老板就转了很多心思,陆姑娘既然这样问,不是她存了大公子的心思就是大公子存了她的心思。他又该如何回答呢?陆姑娘只问他的看法,无需真凭实据全照感觉又岂能不答,但大公子心思他也当真难猜。一个美艳一个娇弱,两个都是男人的死穴,还都是大公子的死穴。
  “邱老板不必为难,你的话我听过就算,不放心也不与人言。”邵宜相又拿出一锭银子推到邱老板面前。
  邱老板将两锭银子又推了回去,笑道:“陆姑娘高看我了,我一个做生意的满身铜臭不敢谈慧眼。不过现下大家都说着大公子与弱水姑娘的事,我倒是觉得都是些无稽之谈。”
  邵宜相眼前一亮,闪出异样光彩,“怎么说?”
  “大家众说纷纷,无非是三件事,一是大公子于煞匪处救出了弱水姑娘又金屋藏娇藏在了镖局,可事实上大公子在煞匪处救出的何止弱水姑娘一人,弱水姑娘又是少镖主的师妹,师妹住在师兄处理所应当。二就是大公子一掷千金为弱水姑娘在小店买了整套首饰,不说弱水姑娘是少镖主的师妹,大公子与她也连带着关系。就说大公子身家家世,一掷千金于别人来说是天大的事,于大公子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大公子生性洒脱,也不是只为弱水姑娘一人掷千金,为兄弟为朋友大公子花钱那可是不皱眉头的。第三,就是前段时间二人在洞中共度一晚的事情,嗨,这便更是胡言乱语,当日是少镖主带人从洞中把二人挖出来的,大公子重伤昏迷是被少镖主一路背回来的,弱水姑娘也是犹自昏迷。众目睽睽,人人都可作保,那山洞是被人堵了洞口又封了缝隙,山洞狭窄若真是一晚,二人早已窒息。什么共度一晚,不过是后来的人添油加醋权当谈资罢了。”
  邱老板侃侃而言,既猜不出陆姑娘和大公子的心思,倒不如先撇清了二人的关系又保全了弱水姑娘的名声。
  邵宜相心中大动,眼中带笑,款款起身福身道:“多谢邱老板。”
  邱老板急忙起身拱手,“不过是说些心中所想而已不敢劳姑娘如此。”说实话他心中的确是这样想的,只是有些事他没说,大公子潇洒风流,光是花在秦楼楚馆里的银子便海了去,何止千金。
  邵宜相又将两锭银子递给邱老板,道:“贵宝号首饰天下无双,我家中有几位嫂嫂,还请邱老板帮我留几条珍珠挂链,待锁片打出来后我一道来取。”
  “不劳陆姑娘,我带着东西上镖局给您送去。”邱老板笑脸盈盈的收下银子。
  邵宜相心情甚好,和良玉靠在一起绣花也带着笑,良玉看了眼沉睡的女儿又去望她,满脸笑意的脸上隐隐有股自鸣之色,笑问:“妹妹今日似乎特别高兴。”
  邵宜相忍不住笑出声来,“有一个缠在我心中许久的问题,今日终于有了解决。”
  良玉没再说话,拿过针线绣花,邵宜相抬眼问她,“三嫂不问我是什么问题?”
  “你不是说已经解决了,解决了就好。”
  良玉语气温和,邵宜相望向良玉,她仍低着头绣花,时不时望一眼熟睡的女儿。一派温良淑慧,温顺和善。
  “三嫂你人真好,难怪三哥那么喜欢你。”邵宜相撑头望着良玉,起初她对良玉多少有些芥蒂,毕竟三哥是为了她离家出走的。相处久了,邵宜相发现良玉温柔善心,和她在一起非常舒心愉悦,心中对她的芥蒂一扫而光。
  良玉笑笑摇头,“没出嫁的姑娘别动不动就说喜欢。”
  邵宜相眸色暗了暗,将来她会如何和戴长景相处,似爹娘那般尊重扶持?似大哥大嫂那般相濡以沫?恐怕绝不会像二哥二嫂般的甜蜜柔情,也不会像三哥三嫂这般默契和美。邵宜相心中祈祷,千万千万不能像四哥四嫂那样。
  午饭过后,邵彬拎了两个大西瓜回来,见到邵宜相说什么也要她带一个回去,良玉扯着邵彬的胳膊,轻笑道:“你也是的,这么大的西瓜让陆姑娘怎么拿回去。”
  “也无妨,我给陆姑娘送镖局去。”
  邵彬说着就又拎起刚刚放下的西瓜,良玉又拽他胳膊,“你这人说风就是雨,陆姑娘又没说走,你这不是赶人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邵彬又急急放下手里的西瓜。
  屋外炎热,邵彬刚在外面跑了一圈现下心中一急,额头沁出些汗来,良玉用帕子给他擦汗,“急什么,陆姑娘又不会和你当真。”
  里屋女婴的哭喊声传来,他们急忙跑进里屋,良玉抱起女儿轻轻摇晃,邵彬在旁边对着女儿做鬼脸。婴儿的哭喊声渐渐小了下去,邵彬和良玉互望一眼露出笑容。邵宜相望着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双眼微微发红。
  小时候,三哥曾经也这样哄过她,那个会拿着拨浪鼓做鬼脸哄她的三哥已经成了别人的丈夫和父亲。他对妻子体贴对女儿和蔼,他会一左一右牵着妻子女儿的手去看满城灯会,三哥已经没有多余的手去牵她了。
  人长大成了亲会多了亲人,可原来的亲人会慢慢变得陌生,哪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妹。
  屋内满室阳光,邵宜相心中郁闷转身离开,这个屋子已经塞不下她了。
  “陆姑娘。”
  刚走到门口,邵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邵宜相转身望去,邵彬朝她走来,问:“陆姑娘要走了?烈日当头,陆姑娘要不等日头没那么晒了再走。”
  “刚刚见到西瓜才想起来出门时让玉成冰镇了西瓜,现下嘴馋了,想到了就想吃。”邵宜相勉强笑了笑,“让三哥见笑了。”
  “姑娘家都是如此。”邵彬笑了笑,他记得六妹小时候一想到好吃的便不管不顾闹着要吃,他心疼她,不管深夜还是清晨,他都会跑出去给她买,每每都被大哥二哥训斥,说六妹是仗着他撑腰才无法无天的。
  “这几天打扰三哥三嫂了。”
  邵宜相欠了欠身,正欲离开,邵彬又叫住了她。从屋子里找出一把油纸伞递给邵宜相,邵宜相有些奇怪的望着邵彬,此刻日头正晒,怎么会拿雨伞给她。
  邵彬看出邵宜相的疑惑,解释道:“陆姑娘是北方人,我们南方天气阴晴难定,尤其是现在这个时节。前一刻艳阳高照后一刻就是****,陆姑娘最好带着。”
  见三哥关心自己,邵宜相心中郁闷一扫而光,接过雨伞调皮一笑,“三哥的西瓜我也惦记着,等过几天我还来吃。”
  “我现在就放井里冰着,等陆姑娘来了再捞起来。”
  邵宜相走到半路原本晴朗的天气突然乌云密布,磅礴大雨瞬间倾盆而下,豆大雨珠铺天盖地的砸来,风大雨大,泥路难行,裙摆绣鞋被污泥溅染,邵宜相紧紧撑着雨伞咬牙前行,她本以为三哥给她的伞不会用到,下雨前必先狂风然后乌云,接着下小雨然后逐渐变大。只要她走的够快就能赶在下大雨之前回到镖局。却没想到南方的雨说下就下不带半点流程。同一时间狂风皱来乌云密布,紧接着大雨滂沱而下,偏偏还是她行到半路之时,前不着镖局后不着三哥家,她也只好在****中撑着纸伞勉力前行。
  天空又响起一道炸雷,邵宜相颤抖着身子后退了几步,她心中慌乱,紧紧抓着伞柄,强行定下心来,在一道又一道的雷声中继续向前。
  “陆姑娘,陆姑娘……”
  震耳雷声一个又一个滚过,可邵宜相确定,阵阵雷声中似乎有人在叫她的名字。邵宜相猛然回头,有一人穿着斗笠蓑衣骑马朝她而来。
  邵宜相双眼通红,激动地望着眼前的人骑马朝她越来越近。一定是三哥,一定是三哥来找她了。小时候她怕打雷,一打雷她便哭闹不休,每次都是三哥抱着她安抚她道:“不怕不怕,三哥陪你,不怕打雷。”
  邵宜相上前快走几步,当她看清了来人之后却停下脚步,失望的垂下眼帘。
  疾行奔驰的小红马猛地在她面前停住,沐峰翻身下马,一边解下自己的斗笠蓑衣替邵宜相穿上,一边道:“我刚去了三哥家,三哥担心陆姑娘恐遇着大雨,幸好赶上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是三哥来寻她?
  邵宜相忍不住落泪,眼泪顺着脸颊和雨水滴落到地,沐峰愣了愣,当她是被恶劣天气吓到了,又安慰道:“陆姑娘莫怕,这小红马已去了野性不会甩着你,它速度极快,很快就能进城。”
  沐峰接过她手中雨伞,道:“陆姑娘我扶你上马。”
  邵宜相浑浑噩噩的被沐峰扶上马后,沐峰用力一跨上马,稍稍离邵宜相远了点,确定她已坐定才挥动缰绳策马而去。
  当浑身湿漉漉打着哆嗦的邵宜相出现在玉成面前时不由吓了她一跳,急忙扶邵宜相回房,烧水为她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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