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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极快书阁 > 秋有玉露冬有雪 > 第二十九章 遇袭
 
  四人结伴同行走在乡野道路上,不过走了两里路,邵宜相和沐峰就因为回京之事起了争执。
  因戴长景和弱水流言四起,邵宜相想着尽快回京,而沐峰因侯仲一的事希望能延迟回京的时间。沐峰以镖队庞大需更多时间准备为由拒绝了邵宜相尽快上京的要求,但邵宜相口齿伶俐,咄咄逼人,沐峰本就不善言辞,直被邵宜相逼的无话可说,郁愤难掩,抛下一句“不可理喻”,扬长而去。
  “我不是在和你理喻,明明是你不可理喻。你别走……”
  邵宜相追上急速前行的沐峰,正想再说下去,突然出现六个黑衣人提刀向他们而来。乡野田间又将近傍晚,人本来就少,六个黑衣人突然提刀出现,路上行人早就吓的没了踪影。
  戴长景和沐峰亮出兵器与黑衣人周旋,邵宜相和弱水吓的惊慌失措转身就跑,弱水更是惊惶无措,被脚下石子绊倒。好在邵宜相曾学过轻功,手脚够快,扶起弱水拉着她就跑。其中两个黑衣人见形势不利,从打斗中抽离出来,一人一把刀向邵宜相和弱水直面而去。
  阔斧大刀急速向自己而来,邵宜吓得花容失色,惊恐大叫。九死一生之际,眼前青衫晃过,沐峰一把拉过她的手将她护在身后,单手使拐和黑衣人大刀相博。邵宜相又向旁望去,弱水已在戴长景的保护下离他们越来越远。
  沐峰拉着邵宜相向另一条小路跑去,邵宜相也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她跑的喘不过气来,甩手挣开了沐峰的手,靠在大树干上大口呼吸,“我……我跑不动了……”
  沐峰向后望去,身后已没了黑衣人的踪影,不知是甩开了他们还是他们根本就没跟着而来。他不清楚这些黑衣人的来历,不知是否和侯仲一有关,又担心戴长景那边情况如何,对邵宜相正色道:“陆姑娘,我们还是加快脚步尽快进城。”
  邵宜相干咳了两声,又努力咽了咽口水,直摇手,“我……不行了……”
  沐峰四周观看地形,道:“陆姑娘,我知道前面有个小茶寮,我们可以去那里喝水解渴。”
  邵宜相拖着无力的双脚跟在沐峰身后,在她准备第三次准备放弃茶寮就地休息的时候,茶寮终于出现在她眼前。邵宜相全身无力瘫坐在实木长条椅上,直到喝完沐峰端来的三大碗水才觉得身上有了些力气。
  邵宜相慢慢缓过神来,扶着狂跳的心口,问:“刚刚那些黑衣人为什么要袭击我们?”
  “许是一些强盗山贼。”沐峰随意编了口借口,又道:“陆姑娘,我们还是赶紧进城吧。”
  邵宜相端起面前还剩下的半碗水,仰脖咕咕直饮。喜庆的音乐在茶寮外响起,邵宜相放下茶碗望去,一队迎亲吹打而来,她蹙眉微皱觉得奇怪,迎亲怎么会迎到了城外,而且还是旁晚时分。
  沐峰漆黑的双眸紧紧盯着迎亲队伍,目光犀利深邃,握着双铁拐的手也不禁紧了紧。
  “荒郊野岭,怎么有人在这里迎亲?”茶寮里有人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我知道。”坐他身旁的人答道:“这位新娘子是位望门寡,本来两家都不同意婚事,可这对新人是以死相逼这才同意的。只不过说新娘子有晦气,迎亲的时候要新郎官带着出城门饶一大圈才能进门。”
  邵宜相神色大变,猛地起身,向远去的迎亲队伍追去。沐峰不明所以,只好匆忙放下银子跟了上去。
  “陆姑娘,怎么回事?”
  沐峰跑上前去,邵宜相完全不理会他,提着裙子费尽力气向前奔跑,一路从队尾追到了最前面。
  直到看到身穿红衣喜服,满面春光的新郎策马从她眼前走过时,邵宜相才踉踉跄跄停下了脚步,迎亲队伍噼里啪啦吹着喜悦的声乐在她眼前走过,她低头垂帘,静静的驻足站在了原地。
  沐峰又催促了几声,邵宜相充耳不闻仍驻足不走,沐峰不由心中有些烦躁,加重了语气,“陆姑娘,我们必须尽快进城。”
  邵宜相忽的身体摇曳颤抖,哇的一声哭出声来,蹲下身掩面大哭,哭的面部扭曲完全失了仪态。
  沐峰不禁后退一步,自己语气虽重了些,却没想到她反应竟会这般大,只好蹲下身耐心道:“陆姑娘,城外不安全,只有进了城才安全。”
  邵宜相哭的更大声,一声大过一声,沐峰起身有些泄气的摇了摇头。
  “少镖主?”
  沐峰转身望去,一个中年妇人挎篮朝他走来,她虽着素衣,但容貌端庄娟秀。她有些吃力的抚着肚子,看上去似有七八个月了。
  沐峰见到她,拱手行礼,遵道:“三嫂。”
  那妇人微微福身,瞥眼见蹲地大哭的邵宜相,旁边沐峰却是一脸手足无措的样子。她缓步走到邵宜相旁边,柔声道:“姑娘衣服脏了,不如去我家换身衣服吧。”
  夜黑风冷,大雨哗啦啦倾泻而下,树林竹屋里,屋檐下滴答声不断,沐峰双手抱胸倚门望去,门外一片漆黑,他心中担忧不已,那些黑衣人虽武功不高但究竟仗在人多势众,况且还带着不会武功的弱水。
  竹帘声响,沐峰回过神来把门关上,邵宜相从里屋走来,已换了一身蓝底碎花袄裙,脸上仍是郁郁寡欢。
  妇人端来茶水,细想打量了番邵宜相,笑道:“妹妹长得漂亮,粗衣麻布也掩盖不了妹妹的风采。”
  邵宜相略扯了扯嘴角,“多谢嫂嫂。”
  沐峰急忙上前接过托盘,道:“嫂子快坐下。”
  妇人抚着肚子坐下后,沐峰和邵宜相才在四方桌木旁坐下,沐峰问:“这么晚了,三哥还没回来?”
  “前天晚上我说嘴里没味,他也不看是什么时候,硬是去敲果子铺老板的门。恰好今天进货少人,他去帮忙权当赔罪。”那妇人摸着肚子,目光温柔和顺。
  邵宜相望着她甜蜜幸福的样子,心情也有所感染,柔声道:“嫂嫂真幸福,有人这么疼你。”
  妇人面带微笑,握了握邵宜相的手,“妹妹这般美貌,幸福日子在后头呢。”
  屋外大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敲打着竹窗。妇人找了把油纸伞递给沐峰,有些为难道:“看这雨是不会停了,快赶上夜禁了也不好多留二位,可惜家里现下只有一把伞。”
  沐峰道了声谢和邵宜相向那妇人辞行,沐峰打伞和邵宜相缓步慢行在泥洼道路,邵宜相心中有事,一路魂不守舍。她走的极慢,沐峰虽心中着急但也不敢催促。
  磅礴大雨,夜黑无光。邵宜相又有些恍惚,一脚踩进泥洼之中,沐峰急忙扶住踉跄的邵宜相,道:“陆姑娘当心,雨夜无月难辨水娃,陆姑娘如果不介意,我扶着你走。”
  邵宜相点了点头,沐峰换了只手撑伞,另一只手握上邵宜相的胳膊扶着她向前走。
  进了城后大雨逐渐变小,沐峰撑着油纸伞和邵宜相走在长街上,宽阔长街除了他们空无一人。细雨微凉,滴滴哒哒打在青石板上,街边海棠花在雨中飘摇,艳丽花瓣纷纷扬扬自海棠树上落入街面。
  玉成在登高楼门前急的团团转,就连身后的王掌柜也跟着来回踱步,急的满头大汗。王掌柜搓着手升脖向远望去,只希望能尽快看见陆姑娘的影子。
  远处有两个人影朝登高楼走来,王掌柜眼尖一眼就认了出来,顿时松了口气,指着前方,大声道:“姑娘快看,陆姑娘回来了。”
  登高楼前摇曳的灯笼映出邵宜相明艳脸庞,玉成急忙上去扶她,“小姐总算回来了,吓死我了。”
  邵宜相失魂落魄没有回话,沐峰对玉成道:“你家小姐淋了雨,你最好给她熬些姜汤去去寒。”
  “多谢少镖主。”玉成顿了顿,这才发现沐峰身上的青衫竟湿了一大半。
  珠帘内水雾缭绕,清幽香料在朦胧水雾中扑面而来,邵宜相泡在放满玫瑰花瓣的浴桶内,双眼无神,空洞的望着前方。
  “我今天去了四家绸缎庄五家首饰铺,他们说会准时把东西准备好的。对了小姐,我听说南京有家药材店的去於散很不错,要不要给二少爷带点回去?还有大少爷最喜欢古玩,南京古玩是最正宗的……”玉成一边说这话,一边用桂花油为邵宜相梳头,邵宜相仍是失魂落魄的望着远方不肯说话。
  玉成长叹一声,终究忍不住道:“小姐水晶心肝怎就想不通,三少爷八年前就离了家,真要成亲八年前就成亲了。每回听到有望门寡成亲,巴巴的跑过去,回来就像丢了魂似得不肯说话。”
  邵宜相泡在宽大浴桶内,氤氲热汽将她嫩白的肌肤蒸的粉润剔透,呆滞的眼中逐渐氤起水雾,泪水顺着脸庞滴落水中。
  自小三哥就是最疼她的人,大哥和二哥一个神似父亲一个形似父亲,她不敢亲近。四哥五哥又总嫌她是女孩,不愿带着她玩。但三哥会抱着她带她出门看花灯,会让她骑在他脖子上去摘果子。家中庭院有六棵青松树,代表他们兄妹六人。当年她那棵青松是三哥亲自种的,那棵青松长得挺拔高大,相比五哥的青松就看上去矮小不良。
  八年前她才九岁,她和五哥被接回京城过节,那天一到家她就急着要见三哥,大哥告诉她三哥和父亲在书房说话不能打扰。她急着要三哥带她去外面看游会,乘人不注意跑去了后院。还没走到书房,父亲怒斥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你这么做不但毁了邵家的颜面,更坏了她的名声。”
  父亲雷霆大怒吓的她不敢再前进,没多久三哥从书房里大步走出,父亲从里面追出来,颤抖着身体大骂,“走了就永远不要回来,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三哥没有停下脚步,仍是大步流星的向前走,当时她怕极了,她怕三哥真的会一去不回,她哭着跑上去,大叫三哥不要走。话还没说完,三哥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后院。她又哭又闹想追上前去,父亲一把抱起她,忍着怒气悲痛哄她,当时她只觉是父亲赶走了三哥,哭的嘶声力竭,又踹又踢,挥动双手想要挣脱父亲,甚至还不小心打到了父亲的脸上。
  后来才知道,三哥喜欢上了一位女子,执意要娶她进门,可父亲因那女子是望门寡坚决反对,三哥就为了那女子离家出走,带着那女子离开了京城。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见过三哥,也再没有见过母亲开怀笑过。好几次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看见父亲站在后院内,怔怔的望着院里的青松树。
  泪水滚滚流下,邵宜相忍不住放声大哭,窗外的雨也随着她的哭声越下越大。
  邵宜相起床的时候眼睛肿成大核桃躲在房间不肯出来,玉成慌里慌张跑进房的时候,她正拿着冰块敷眼睛。
  “糟了小姐,戴少爷出事了。”
  “怎么了?”邵宜相霍的起身,昨晚遇袭的片段再次浮现脑海。
  “刚刚我听到有人在议论戴少爷,好奇就问了两句。原来昨日半夜沐少镖主突然叫了很多年轻力壮的人拿着锄头铲子去城外山上,当时城门都上锁了,还是吴知县亲自去下命令开城门的。”
  邵宜相心脏猛跳,她记得昨日戴长景就是拉着弱水往山上跑去的。
  “出了城他们在山上发现一地死尸,血流成河,死相恐怖。”玉成拍了几下胸口,又道:“少镖主在死尸不远处找到一个山洞,洞口被泥土大石堵去了一半,昨晚上雨下的大,他们费了好些功夫才把洞口挖开,少镖主第一个冲进去,没多久就背着昏迷的戴少爷出来,一路背回了镖局。”
  邵宜相急忙赶到四方镖局,门口的姜明却把她拦了下来,邵宜相忙问:“我听说大公子出了事,他现在怎么样?”
  “大夫说只需多加休息无大碍,多谢关心。”姜明伸手请回,脸上带着僵硬的笑容,他一上午站在门口就一直在重复这几句话,重复这个动作。
  邵宜相见姜明不肯相让,眼珠一转,又道:“我要见少镖主,和他商量回京城的事。”恰逢沐峰自厅前走过,邵宜相急忙大叫,“少镖主……”
  沐峰停住侧身,一见到邵宜相,漆黑眼眸似刀锋般射去,周身散发着寒气,声音冰冷坚硬,“关门”。
  镖局大门被关上,邵宜相十几年来第一次吃了闭门羹,玉成有些不满,抱怨道:“咱们关心戴少爷,少镖主怎么见人就关门了,也太不近人情了。”看他的架势,恐怕后面还想说“放狗”两个字。
  邵宜相心里明白,昨日突然遇袭吉凶难测,若不是她任性拖延了回城的时间,沐峰就能及时知道戴长景被困,也能早些救他出来。邵宜相想起弱水,忙问:“弱水呢,她应该和戴长景在一起的?”
  “小姐怎么知道?”玉成眼神闪烁了一下,小声道:“我听说她是和戴少爷一起从山洞救了出来的,好像……是在山洞过了一夜。”
  雨后晨风带着些凉意吹进衣领中,邵宜相感到寒意上身,秀眉微蹙,淡淡道:“回去吧。”刚走一步,脚下踉跄似是踢到什么东西了,低头细看,残破污秽的香袋似垃圾般滚落到台阶边缘。金色阳光照过去,依稀可以辨认出杏色布料上绣着并蒂海棠。
  陆姑娘所赠香囊长景视若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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