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肃被“武功秘籍”四个字镇住了，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来。乌玉卿于是又絮絮叨叨地向他解释起来。
原来虬罗王后并非虬罗人，而是来自强大的邻国大宁。大宁的武学博大精深，虬罗也早有所闻，但虬罗人生来好战，更重兵法，于内家功夫一路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研究。这本秘籍本是王后家传，但她嫁给虬罗王之后，便不再每日习武，加之虬罗人对武学不慎重视，这本秘籍她便也不如何看重，随意丢给儿子去玩了。哪知乌玉卿倒是记在了心里，当宝贝似地自己偷偷藏起来，可惜他练了几日便嫌累，又丢到箱底去了。如今看到萧肃，他又想起了这一茬，自己懒得练的功夫，便决定推给萧肃。
乌玉卿说得口干舌燥，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喝下去，对萧肃道：“练功再苦再累你都不准放弃知道么？娘说要是练成的话，会变成厉害的高手呢！”
“萧肃决不放弃！”萧肃坚定道，片刻后又为难地看了看乌玉卿，以及手上的秘籍。
乌玉卿疑惑道：“怎么了？”
萧肃直言，“不识字……”
“……”乌玉卿眼珠子转了转，信心十足地道，“没关系，我们晚上偷偷练，我念给你听。”
萧肃点头。
“殿下，”索盛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时候晚了，殿下还不歇息么？”
乌玉卿跑回自己的床上，蹬掉鞋子钻进被里，“就睡了就睡了。”
萧肃下了软榻去将灯都吹熄，又在黑暗中摸回去，向着乌玉卿的方向望了好一阵，才躺下来握紧拳头，心里想的都是绝不要让太子殿下失望。
事实证明萧肃的体质要比太医想象得好太多，五日之后，他便主动去找索盛，说要向他学习变强的功夫。
虽然乌玉卿早跟索盛打过了招呼，索盛却始终没认真，见萧肃来了，也只随便教了他三招拳法，让他找个角落自己去练。很快将这件事忘到脑后的索盛巡当日最后一班岗的时候，在太子殿后院不起眼的角落里瞥见了那个小小的身影，手臂软软的没什么力气，却还在不厌其烦地练着那三招拳法。索盛驻足看了许久，脸上慢慢现出笑容。
“统领？”身后一人见他迟迟不走，疑惑地唤了一声。
索盛回头道：“你们先去换班吧，不用等我了。”
身后的一队侍卫领命去了。
索盛走到萧肃身旁，“好了，今日先不用练了，你过来。”
萧肃停下来，抬袖拭了拭头上的汗，走过来对索盛行了一礼。
索盛蹲下身，看着他道：“你真地要学好功夫么？为什么？”
萧肃眼中的目光无比坚毅，“我要成为最厉害的勇士、大将军，报答殿下的恩情，保护殿下不受伤害！”
索盛捏了捏他单薄的肩臂，“可能会很苦很累，你能坚持得住么？”
“能！”萧肃毫不迟疑地回答。
这孩子兴许有他的过人之处，索盛想。他站起身来，一改先前应付的心态，厉色道：“明日卯时初到前院找我，不许迟到。”
当晚乌玉卿又像前几日那样给萧肃念了秘籍上一页的内容，而后趴在床上看萧肃练功看到睡着。次日乌玉卿还在美梦当中，萧肃已经早早起身出门去了。
索盛到的时候，便见萧肃正一边打着自己昨日教他的拳法一边等着自己，对他的印象不禁又好了几分。比起天分，虬罗人更相信勤奋，虽然萧肃看上去很瘦小，也许并不适合练武，但索盛还是愿意试一次，因为他在萧肃身上看到了许多这个年龄的孩子身上所不具备的优点，比如不怕苦累，比如坚忍。索盛不再将这件事当成玩笑，而是认真地从打基础开始教萧肃，真正地将他作为小勇士来培养。
打基础是一件非常无聊的事，每天只重复那几个动作，枯燥乏味。可萧肃却从未抱怨过，只要是索盛吩咐，他都一一照做，不论一个单一的动作要持续多久。
偶尔来看一看的乌玉卿每次都忍不住在一旁打呵欠，这会儿见索盛来看萧肃练功的情况，忙招手将他唤过来，指着正在蹲马步的萧肃道：“他就一直这样，三个月的时间就能打赢其他小勇士？你就不能教他些有用的么？”
索盛最近对萧肃愈发满意，“殿下不知，基础是很重要的，根基若是打不稳，招式练得再花哨也没有用，弱点一眼就会被人瞧见。”
“根基是打稳了，”乌玉卿歪着脑袋，“可是跟人对打的招式什么都不会，还不是只有挨打的份？”
索盛豪迈道：“殿下放心，只要根基足够稳，挨打也倒不下去！”
“……”乌玉卿忍无可忍地站起来，“我不是让他去挨打的，我要他打别人，要他赢！”
索盛干咳了两声，“那也得先打好基础，这是关乎一辈子的大事。”
乌玉卿摸了摸下颌，“这些你比我懂得多，你这样说一定有你的道理。”
索盛拼命点头。
“但是，”乌玉卿挑眉，“他要是不能赢，我还是要问你的罪。”
“殿下，”索盛有些为难，“萧肃这小子要是好好教，以后一定是个人才，可这三个月……实在是太短了，属下不敢保证……”
“我知道你要不是在战场上受了伤，现在一定不会只在我这太子殿里当个小小的侍卫长。”乌玉卿道，“父王说你的能耐放眼虬罗无人能敌，我相信这一点，也相信凭你的能耐，让萧肃在三个月之内能与那些训练了一年的小勇士们匹敌，全然不是问题。”
是问题，很大的问题，索盛苦笑。他伤后上不得战场，又不喜朝中那些勾心斗角的事，便问虬罗王讨了份轻松的差事来做，不想还是有位太子能随时随地地给他出难题。索盛很想细细跟他说明其中的道理，可他清楚乌玉卿任性的脾气，道理在他这里，是全然不通的。不知道三月期满后，自己是不是要换份差事来做了，索盛装可怜道：“殿下，如果失败的话，殿下会对属下从轻发落么？”
乌玉卿坚决道：“不会。”
“……”索盛笑，“殿下可以考虑一下的。”
乌玉卿直直地看着他。
索盛叹气，“属下明白了。”
萧肃就这样每天白日里跟着索盛打基础，睡前练乌玉卿给的秘籍，时间在练武的过程中飞快地消磨掉，转眼三月之期便要到了。
眼见着明日便是比武，让萧肃打了三个月基础的索盛终于在这最后一日将那只传了三招的拳法通通教给了他。他本不指望萧肃能够都记住，不想萧肃竟不用他演第二遍，便将这套拳法的二十四招都记了下来。了解了萧肃不仅勤奋还很有天分的索盛忽然生出无数自豪感，因为这个可塑之才是他的弟子，纵然他再也上不了战场，但说不定真能教出一个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将军来。叫萧肃去休息之前，索盛最后嘱咐道：“这套拳法其实是最入门的东西，很多人都瞧它不起，不屑一练。但为了给你打基础，我来不及教你别的，只能教你这最最简单的东西，明日比武，你不管对手用什么招式，只管将这拳法一招一招轮番使出来便是。拳法虽不顶什么大用处，但你基础打得不错，我相信你使出来的力道自会与旁人不同。明日就看你的了，我相信你不会让殿下失望。”
“是。”萧肃答道，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多谢师父。”
索盛怔了怔，这孩子向来寡言，自己还是第一次听到他主动道谢，心中老大安慰，摸了摸他的头道：“去吧，殿下等着你用晚膳呢。”
萧肃又向他行了一礼，转身走了。
用过晚膳，萧肃又开始练拳，一直到乌玉卿喊他回去。
乌玉卿刚沐浴过，穿着件单衣趴在床上，长发自肩头滑下，在灯火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他托着下颌看软榻上的萧肃，漂亮的小脸皱成一团，“这秘籍为什么练了这么久都没用呢，娘是骗我玩儿的吧？”
萧肃抬头看了他片刻，走下软榻来到乌玉卿床前，拉过被子为他盖上，特别是那两只晃来晃去素白如玉的双足。“有用的，”萧肃缓缓地道，“腹中……应该是秘籍里说的丹田，里头有暖流。”
乌玉卿激动地抓住他，“什么时候开始的？”
萧肃回想，“半个多月前吧。”
“你怎么不告诉我？”乌玉卿一副你太不够意思了的表情。
萧肃眨巴着眼睛，仿佛在说，你没有问啊。
“算了。”乌玉卿知道他不爱说话，便也不在意，又高兴起来，“这就叫内力，你明天要好好用啊，一定会赢！”
萧肃点头，“一定会赢。”
乌玉卿期待地笑了，而后翻了个身闭上眼睛，“睡吧，明日要早点起呢。”
萧肃为他掖了掖被子，静静站在他床前等他睡着了，又转身出了门，练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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