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逃的时候如脱缰的野马，这会儿再回来，乌压压一片，像秋天的蝗虫，他们捡起纷乱在地上的匕首。
“怎么又回来了？”夏昭眼角有明显笑意，不光好脚好手的人回来了，就连那位受伤断腕的人也回来了。
“活儿没干完，当然得回来。”秋景伦等人誓死不会承认被人比到尘埃里，回来是为了捡回自尊，“之前是因为担心兄弟伤势，得一同回去看看才放心。”
夏昭也不揭穿，只道：“下不为例。”
“是是。”众人鸡啄米般点头，眼前不再是言过其实的杀神将军和将军姘头，而是未来的皇后娘娘和心腹将军。
“如果敌人不是一只蜈蚣，而是千军万马，你们那样不管不顾退了怎么办？战士们用鲜血铺成的路，你们打算送给敌军吗？”古凰儿接着道，“还有受伤的人，退的时候，他们势必退得比你们慢，你们打算让同袍的性命迎向敌人的屠刀？”
“是是，姑娘教训得是。”众人再鸡啄米，“我等往后必定英勇杀敌，绝不后退半分。”
古凰儿还想再说，边疆操练新兵的时候，就她话最多。
“好了。”夏昭及时止住她的话头，“这不是你的兵。”
古凰儿再看过那些人：谁说不是？等她以后变成皇后娘娘，朱傲国所有兵马都是她的兵！
她看着夏昭，心情很好，连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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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气不算太坏，除了那只蜈蚣，之后再没碰到别的毒虫，小半个时辰后，一千多柄匕首全部埋进地里，只留下半寸刃尖，再一层尘土浇上，寒光顿敛。
众人回到院落外围，面向云泾山的方向。
山林寂静，入目全是黑，树木烧成焦炭，倾倒横亘在地面上，偶尔粗壮的，还保持着向上面天空伸展的模样。
没有鸟叫虫鸣，耳边只有院子里传来的高高低低的呼噜声，与前方死一般的静寂抗衡。
前面是死，后面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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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逐渐西沉，暮色渐起。
窸窸窣窣的穿盔甲的声音取代了呼噜声，士兵和衙役们都起了，有人使劲伸懒腰，有人小声说话。
“这一觉睡得可真好，整个人重新活了过来。”
“这盔甲才是真的好，全是皮子和精铁做的，就是比藤条的重。哎，帮我看看，这地方是不是扣错了？”
“重一点算什么，关键是没了缝隙，连手臂小腿都有保护，那些东西钻不进去了。”
“不就是些虫子吗？从来只听过虫子怕人，还没听过人怕虫子！有了这皮靴，瞧我一脚一个！”
“使劲吹！别到时候又吓得屁滚尿流。”……
声音传到院子外羽林军耳里，有些人的脸红了，虽明知“屁滚尿流”一词说的不是他们，但他们当时的状态也差不多。
古凰儿第N次偷偷看从京城到这边的路，乔大人派了三拨人进京。
第一拨人代表乔大人想凌王求救，请示古家大小姐来了怎么办？第二拨人代表古凰儿请太子协调捕兽器；第三拨人代表夏昭问兵部借铠甲和武器。
如今，只代表夏昭借东西的人顺利返回，且返回了好久。
好在夏昭厚道，没拿这事嘲笑她，什么“报名字就够了”，吹牛皮一样，也不知李祈骏怎么回事？上次到太师家就去得挺及时。
也许是宫里或朝堂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凌王不也没来吗？古凰儿替李祈骏找了个借口。
便这时，乔大人从院落走出来，他一个文官，此刻穿着武将的盔甲，腰间挂着把长刀，倒也有几分气势。
“下官谢过古小姐，谢过夏将军、白小将军。”乔大人抱拳，看着周围重新焕发着士气的众人，双手叉腰，脸上也有了斗志，与几个时辰前截然不同，“僵死之局，如今又有一战之力。”
士兵们鱼贯从院落走出，不用人吩咐，纷纷走到院落两侧墙边，将提前砍好的柴架在院子外面一圈，比前日圈得更大一点。
“可惜工部的捕兽器现在还没送来，否则又可以多抓获一批。”乔大人语气中尽是遗憾，“这个时辰，就算送来也没法安装，只能等到明日。”
古凰儿有些不自在，她认定的未来夫君，在这种大事上，怎么积极程度不如上次吊打白纯纯？
没有人计较工部送捕兽器为何不如兵部送铠甲武器积极，所有人的心思都落在待会儿的战事上。
“他们在做什么？”秋景伦猜到这些人是要烧火，只万分不解，“要了最好的盔甲，就为了躲在火堆后面做缩头乌龟？”
“白小将军有所不知，这里的毒蛇毒虫实在太多，如若没有火圈，它们能把这座院落迅速占领。”乔大人不计较秋景伦言语中的轻视。
若换做半个月前，有人给他说山上毒虫毒蛇千千万万，要靠烧一圈火才能保住所有人性命，他也不信。
秋景伦将目光转向夏昭，乔文建一文官，胆子小他能理解，为何夏昭作为边疆武将，胆子也如此之小？
“如果是秋将军率兵，当如何？”发现秋景伦看他，夏昭问。
“当然是冲上去，将敌人杀得片甲不留。”秋景伦脸上一片坚毅，他的小弟们同样一派坚毅，身为将士，理当如此。
他们在御前待久了，太明白以何等精神面貌说话，说什么话更容易博取上位者欢心。先前已经给未来皇后娘娘留下了逃兵的印象，这会儿无论如何也得勇猛一点。
“秋将军忘了之前那只蜈蚣？”夏昭问。
“那是失误，小将保证待会儿不会出现那种情况，所有毒蛇蜈蚣，小将们必定在它们出现的瞬间将它们斩杀。”秋景伦豪气冲天，以手为刀，作势在空中乱砍。
古凰儿几乎想翻白眼，幸好边疆没有这种二货，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听说你爹是兵部尚书白大人？”古凰儿问。
“是，正是家父。”秋景伦觉得脸上可有光。
“照理说，你家应该不缺兵书……”古凰儿不解，既是兵部尚书家的公子，为何连“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样浅显的道理都不懂？
秋景伦同样不解，杀几个没脑子的虫子而已，至于用兵法吗？大不了待会儿把手上多包几圈，让虫子无从下口。
“所谓‘虎父无犬子’，秋将军勇猛，夏某自愧不如。”夏昭笑着抱拳，“夏某惜命，待会儿会留在保护圈内。”
羽林军们惊了，好歹是成名已久的战将，和文官一起做缩头乌龟，你不脸红吗？之前看他举着串刀子上的蜈蚣，与古凰儿高谈阔论，以为他多了不起。
几十双眼睛齐齐看向古凰儿：您手下怂成这样，您不管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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