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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极快书阁 > 小公主与少将军 > 第61章 破壁
 
“有本事过来呀!”

半山腰上, 手执长鞭的少女朝着对面的一行人耀武扬威。

这里是一处挂壁延伸出的平台,与对面仅以绳索木板铺成的吊桥相连。商沐风都不知道京城郊外居然有这样的地方,也不知该说他们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

如今他们已从那边的山路穿过吊桥到达了这挂壁的平台上, 但因为那拿着长鞭的姑娘用她的小弯刀把吊桥的绳索砍断了, 所以追逐他们的那群山匪现在过不来了。

下面虽不是万仗深渊, 但毕竟是山里,摔死个人的高度还是够的,那群匪徒也不敢冒险, 站在对面看着他们的方向。

那身着藕荷色劲装的姑娘将鞭子挥得啪啪响:“不是很凶吗?来啊!跳过来呗!”

对面的山匪个个凶神恶煞, 可是吊桥断了, 他们都拿着刀,又没有弓箭,可真是一点威胁都没有了。

许是被这张狂的小姑娘气得不轻,那群山匪徘徊了一阵, 只见为首的一个一声令下, 他们就都撤走了。

商沐风跑了这么长一段路, 靠着石壁休息许久才觉得呼吸顺畅。

只见那姑娘终于转过身来看向了他:“没事了, 那些人都走了!”

她兴奋得很,眼睛亮亮的, 好像是跟商沐风邀功一般。

可商沐风却根本笑不出来, 他不明白, 面前的姑娘瞧着灵秀,怎么做的事情倒冒着傻气。

“他们是走了, 可我们能走吗?”

那姑娘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商沐风抬手指了指断掉的吊桥:“你能过去吗?”

“呀!”少女惊呼一声, “我们好像被困在这了!这可怎么办才好?我还有事要做呢!这回可怎么出去呀!都怪你!”

商沐风傻了:“这怎么就怪我呢?”

“要不是为了救你,我现在已经入城了,不怪你怪谁!”

商沐风无语, 但他又不知该怎么反驳,这逻辑明明有问题,但在那少女的想法里却是自洽的,这就很让人无奈了。

“那你怪我,我们也出不去。”商沐风摊手。

那女孩子甩了甩鞭子:“那我不管,我救了你,你得负责把我从这送到京城去才行。”

“你要去京城?”

“对啊,我要去京城找人。”

商沐风从靠着的石壁上直起身子来,他对打探别人的隐私并不感兴趣,但是总得有个称呼才对。

“不知姑娘怎么称呼,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在下尽量找到回去的路。”

他一边说,一边朝着岩壁四处看去。

那藕荷色衣衫的姑娘也爽快,收了鞭子道:“我叫淳于婉,看你这衣服是大乾的官服吧?你是什么官,官大吗?”

商沐风的动作顿了一下,淳于婉,她姓淳于,是胡狄人。

“淳于姑娘是从北边来的吗?”

商沐风自认打不过这姑娘,便并不打草惊蛇,而是一边观察四周,一边若有若无地试探。

索性这位淳于姑娘实在不是个什么有心眼的:“你怎么知道我从北边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是什么官啊,官大吗?”

“在下商沐风,朝堂做事而已,不值一提,姑娘问这个,可是因为到京城有事要办?”

“商沐风……”淳于婉想了想,“没听说有什么大官叫这个名字的,我的事情你办不了,我不告诉你。”

商沐风无奈地叹了口气,一个胡狄的女孩子,孤身一人来了大乾,还有事情要找大官才能办,这样的心眼,是怎么被人派出来办事的……

“这里有个山洞。”思索之际,商沐风在那石壁的一侧看到一个被掩在藤蔓之后的山洞。只是里面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进去瞧瞧。”淳于婉倒是痛快,听说有个山洞,想也不想抬脚就往里走去。

商沐风一把拉住她:“等等!”

“怎么了?”淳于婉被吓了一跳,扭过头看着他。

“这么黑的山洞,都不知道里面有什么,贸然进去,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淳于婉撇撇嘴:“不进去怎么知道有没有危险啊?”

商沐风可看出来了,这位淳于姑娘有自己的逻辑,说是说不通的,他于是也不解释了,把人拦在身后,自己从怀里摸出一个火折子来。

点上火有了光亮,商沐风才小心翼翼地护着淳于婉走入那山洞之中。

淳于婉跟在他身后,攥着自己的鞭子无奈地挑了下眉:“好像,你不会武吧?”

商沐风注意着前方的动静,倒是没有多想,应道:“在下不曾学武。”

淳于婉拽住他官服的袖子,一把就将他拽到了身后:“不会武你走那么靠前做什么?万一前面钻出个人来,你能保护我不成?”

商沐风一下就反被她护在了身后。

他举着火折子在原地愣了一下,看着淳于婉在前头走了,这才连忙跟上去。

“你毕竟是姑娘,这里黑漆漆的,又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危险……”

“姑娘怎么了?”淳于婉打断他的话,“今日还是姑娘救了你的命呢!看你长得白白净净的,肯定是阿娘说过的那种文文弱弱的书生,不过你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淳于婉说着,还颇有心得地拍了拍他的肩。

商沐风分外无奈:“淳于姑娘,在下虽可称一句书生,可也是个正常男人,并不文弱。”

淳于婉回头来看了他一眼:“真的吗?可我没看出来啊!”

她说着,在商沐风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一把抓住他拿着火折子的那只手的手腕,手中使力,脚步也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刚好卡住商沐风逃开的方向。

商沐风猝不及防被人这般一带,顺着淳于婉力道的方向便被一把按在了墙上。

他背靠着山洞的石壁,凹凸不平的岩石带来清晰的冰凉触感。

“你……”商沐风震惊地看着几乎要与他贴在一起的淳于婉。

火折子带来的昏暗光线里,那不同于大乾人传统打扮的少女目光明亮,她分明要比他低个半头,力气却大得惊人,竟真的让他动弹不得。

淳于婉握着他的手腕按在石墙上,狡黠一笑:“还说不文弱呢,这么轻易就被制服了,你怎么保护自己啊。”

“我,我……”商沐风二十多年的人生里,还从没跟一个姑娘距离这么近过。

君子守礼,与女子之间定是要保持适当的距离,更不可贸然有肌肤之亲,以免连累姑娘的名声。

可如今,面前这女孩子,却是完全不按常理,她毫无芥蒂地就抓住了他的手腕,好像丝毫没有考虑过目下的姿势会否不妥。

“你脸红了,不会要解释是火折子映的吧?”淳于婉大笑,松开他转身又接着朝里走去。

商沐风顿了一下才赶紧离开那石壁,他拍了拍自己的官服,正了发冠,才接着往前走去。

“淳于姑娘还请自重。”

“呦,生气啦?”淳于婉闻声,故意等了两步凑过来,“你长得好看,我一不小心就想凑近了看看罢了。商,商大人,不会介意吧?”

商沐风真是倍觉无奈,这丫头倒是没有恶意,可终究是胆子太大了些,倘若今日在这里的不是他,是个居心叵测之人,实不敢想会发生怎样的事情。

“淳于姑娘,还是不要再开玩笑了,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回去的路。”

淳于婉吐吐舌头:“好吧好吧,救人救到底,我把你从那些山匪的手里救了,就再护送你安然回京吧。反正正好我也要去京城。”

“嗯。”商沐风不再往她的方向看去,举着火折子,貌似认真找起路来。

才刚走出几步,忽然他又被人用力一扯,重新被拽到了那个姑娘的身后。

淳于婉的脸色已然变了,目光也锋利了许多:“有人。”

商沐风微惊,他与燕远是多年好友,自然知晓习武之人听力总比常人更好一些。只是这山洞修在一个悬崖上,里面怎么会有人呢?

此时,淳于婉已是甩开了她的鞭子,朗声道:“什么人躲在那?出来!姑奶奶可不惯着你!”

商沐风无声地叹了口气,这般叫阵,对方既是居于暗处,怎么可能真的出来呢?还平白暴露了自己。

可他没想到,就在淳于婉话音落下的时候,那阴影之中,竟然真的走出一个人来。

而更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个人他还认识,正是静宁伯司空珩。

石室之中,原本摆放整齐的书册已经被翻动得显得有些杂乱了。

燕远和林悠两人几乎将这里所有的册子都翻了一遍,确实找到了记着慢香萝的条目,可只有一册记载成药的卷册内有这么一条,其他卷册都是药材名目,根本没有慢香萝的踪迹。

这一条关于慢香萝的记载也很奇怪,虽然也写明了数量、价目,但在别的条目记载文书关口的地方,慢香萝这里却只写了一个“吕”字。

“难道是一个姓吕的人负责慢香萝吗?”燕远看着那一条,脑海中搜寻着朝堂内姓吕的官员,可满朝文武他认识的,竟根本没一个姓吕的。

“前面的成药,这个位置所写都是通关文书的地点,那这个‘吕’字也应是个地点才对,要不然就是哪个关口负责文书一事的人姓吕。”林悠猜测。

“朝堂上说得上话的人我都想过了,没有一个姓‘吕’的,剩下那些我不认识的,想必也没那么大的能耐,能长期供胡狄的商队逃避朝廷的管辖。”

“这个册子一定有问题,而且是什么人把这么多这样的册子放在一个这么奇怪的地方也是一个问题。燕远,我总觉得这里好像不单单是和胡狄人有牵扯那么简单。”

燕远扶着她站起来:“胡狄的商队多年里私自贩运那么多的药材,足可见朝中有人与他们联系甚密,这个地方就修在京郊,这么大的工程,若是没有大乾的人里应外合,哪里能隐藏这么久?悠儿,这肯定不光是和胡狄人有关。”

“可我们现在被关在这里,就算知道了这个‘吕’字代表的是谁,恐怕也没法告诉父皇了。”

“那可未必。”燕远看着这屋子中间一丛丛的假树假花,“对方本意是把我骗来这里,恐怕也没想让我活着回去,可他有这么大一个机关,却到现在都不敢现身,足说明他还是怕的,也就是这个地方有漏洞,也有出口。”

林悠将那账册卷起来,别在自己腰间:“难道出去的办法在这些书里吗?可是我们把所有册子都翻过了。”

燕远朝这四周扫了一圈:“这些册子肯定是为了记录什么,但却不一定是离开这的办法。上次我们是劈了那个鬼面雕才触动机关掉了下来,这次,兴许也可以找找鬼面雕。”

只是他们两人又将这里细细找了一遍,不管是那些木书架,还是当中的这些假树假花,哪里都没有鬼面雕的痕迹。

燕远挥着木剑,朝着那些假树劈去,绢纱做成的假花倒是被他打落了不少,可是却没能像方才一样,再触发什么奇怪的机关。

“不可能啊,既然是一整个的机关,就不可能只有那个地方才有。”燕远当年学习兵法,也曾一并学过一些粗浅的机关术,像方才那个石室那般巨大的机关,不可能对周围其他的屋室没有影响。

“或许是方法不对呢。”林悠站在他身边,细细地观察那些被制作得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花木。

他们层次错落,高低有致,当是被精心“修剪”过,所有被精心安排过的东西,一定包藏着制作这个东西的人所想表达的信息。

林悠的手指从高中低三层错落的花木划过,停在了当中形似三角梅的一丛花树上。

“有叶无花,有叶有花,有花无叶,若是按这个顺序,只有这三角梅,处在中间的位置,却有花无叶,奇怪得很。”

燕远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不免觉得儿戏:“这就是瞧着好看弄出来的,哪里会有这么多规矩?只有姑娘家插花才会想这些吧。”

燕远不觉得这么大的一个机关会如此敷衍。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当林悠伸手,拽住那三角梅的“花枝”,将其往外牵扯的时候——

“悠儿小心!”燕远抬手将她揽入怀中瞬间蹲了下去,与此同时,从两边木架内,射出的六支短箭,当当当钉在了那些花木之上。

林悠惊魂甫定地随着燕远的动作站起来:“这里的机关要杀人。”

燕远紧紧拉着她的手:“他们骗我来,就是为了杀我,之后恐怕少不了这种东西,你离我近些,一刻都不要离开。

林悠点了点头,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侧面的木架。

“没想到做这机关的人竟然真的这么无聊。”燕远看向那些花木,林悠虽然拔错了花,但从这动静看,果真是这些假树上隐藏玄机。

他可不是个有耐心找什么花啊叶子规律的人。

“悠儿,把兜帽戴上。”

“啊?”林悠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这么说。

燕远却已从地上拾起方才掉落的一个足有展臂长的“树枝”来。

“不想吓着你。”燕远说着按了一下她的肩膀令她蹲下,自己则挥着那根“树枝”,如同使银枪一般,带着锋刃似的,朝那当中一团花树里扫了过去。

他的力气可要比林悠大得多,那些花树原本就都是假的,哪里经得住这般“摧残”?登时“飞花落叶”无数,而也果然如他所料,因为错误打落花树而被开启的机关里,数不清的短箭嗖嗖嗖地射了出来。

箭矢流影,霎时间这整个屋内便是一片狼藉,倘若一个普通人站在当中,只怕这片刻时间里早已如刺猬一般,哪里还能留下性命?

可燕远却是天风营副将,是如今整个天风营都无出其右的最年轻的先锋。

那一截“树枝”在他手中像是有了灵魂一般,如同□□在手,竟是有四两拨千斤之势,以极快的速度将威胁二人的短箭全部挡开。

他身形迅捷,还不忘牵扯林悠的位置,那整片的花木,在他的“枪法”和短箭的摧残下,不出盏茶功夫就失了形状,整个散落开去。

而这般不要命地把所有答案都尝试一遍的做法,自然能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试”出正确的答案。

林悠只见那“漫天”箭矢之中,他们来时方向的那一堆稻草旁边,竹木的地面开始塌陷、倾斜,竟生生铺出一条通往下方的新路来!

“在那!”林悠蹲着身子,指了一下那地面向下凹陷的方向。

燕远抬手将短箭挡落,揽住她一个翻身便朝那出口跃了过去。

咔哒咔哒,在短箭嗖嗖的声音里,机关转动的响动变得不那么容易被人察觉,直到他们沿着新出现的这条通路到达了更下面一层,方才听见那隐藏背后的机关扣合的声音。

林悠抬头看了一眼他们下来时所走的路,那条狭窄的出口,果然在他们过来之后,已经重新闭合。

“怎么样?伤到了吗?”燕远焦急问道。

林悠将兜帽摘下来,向他挥了挥手中的木剑:“没事,没伤到。”

“后面需得更小心一些,把我们骗来这里的人,设置了这么多的机关,显然是怕一次要不了我的命,恐怕还有比这些短箭更凶险的在等着。”

“燕远,你害怕吗?”林悠突然问。

燕远拾起地上的石头,向这新的屋子内扔去:“悠儿,我可是要上阵杀敌的,若是连这些死物都怕,该如何去面对活人呢?”

是啊,林悠想起前世他征战边关的六年。

死物有什么可怕的?真正可怕的,是就在身边却看不透的人心。

噗通。

这次的石子没有在滚动弹跳之后停在地上,而是在发出沉闷的声响之后,溅起一片水花。

“这是一条,河吗?”林悠有些惊讶。

这个所谓的东郊仓库,都是以巨石开凿垒就,怎么会在内部还有一条河?

燕远走过去,蹲在那连一步宽都没有的小溪边看着。

水流淙淙,是活水。清可见底,许是从山间引来。

他突然就想起来时路上见到的那条河,所以现在,他们是处在与那条河差不多的高度上吗?

“这是,是珍珠!”林悠惊讶地看着河道旁边摆放着的那些箱子,大部分都是关闭的,但是有不多几个已经打开,里面放着的,竟然都是珍珠!

“这地方不会是胡狄人的藏宝室吧?”燕远起身,也向那些珍珠走过去。

“为什么这么说?”林悠俯身认真看了看,虽然这里的光线并不算好,可她自幼在宫中,见过不少珠宝,这些珍珠并没有多名贵,在大乾很是常见。

“胡狄人都住在关外的草原、山地,那里没有海,连湖都很少,他们那里,是没什么珍珠的,所以每年,会有胡狄商队专门以胡狄的牛羊或者毛皮,换取大乾的珍珠、玉石,据说在那边可以卖个好价钱。”

燕远将林悠拉得远些,自己护在她身前,这才以方才捡的那根“树枝”伸进存放珍珠的箱子里探了探。

“是普通的箱子,没什么问题。”他重新走过去,抓起一把珍珠来。

“这些珍珠在大乾也许卖不了多少银子,可在胡狄,却能大赚一笔。若是商队把这些运出关外,大概一年都不需要再风餐露宿了。”

“那这些东西还留在这,是因为胡狄人被发现了吗?”林悠猜测。

燕远摇摇头:“不知道,我总觉得这些胡狄人被发现的时机很是奇怪。”他把那把珍珠扔回箱子里,忽然脑海中闪过什么。

“他们就像是牺牲品!”燕远终于知道自己一直感觉不对的地方在哪里了,“他们就像是要引我上钩的牺牲品,只是在一个恰当的时机被抛了出来。倘若不是因为他们出现,要查慢香萝的来历,只怕还要从大乾的医馆药铺一点点查起。”

“你是说,是有人故意让他们暴露,以此来诱你入局,不暴露自己,却能对你下手?”

燕远点头:“从我们来到这里,这么久一个现身的人都没有,说明对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也许是慢香萝的发现打乱了他们的计划,让他们不得不采取这种冒险的方式。这里机关虽多,可也有一线生机,他们宁肯冒着被我们逃出来的风险都不愿出面,可见他们也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至少,即使让我们活下来,也比暴露他们自己要更划算。”

林悠忽地想起前世胡狄人进攻大乾来,若按前世的时间,还有不到半年,是因为那半年之期还没到吗?

可目下于他们而言,还是找到出去的办法最为重要。

上一个屋子还找到了与慢香萝有关的东西,这一个屋子却是除了些珍珠,根本看不出有什么能同慢香萝相关的。

燕远把那些闭合的箱子也小心地一个个打开,可惜里面都只不过放着珍珠或者珍珠串成的项链罢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机关。

“在存放珍珠的仓库里引一条活水出来,这是为了什么呢?难道不怕潮湿吗?”林悠有些累了,在一个箱子上坐下,盯着那条潺潺流动的小溪发呆。

燕远探着那根树枝,在那小溪里拨弄出水花来:“这里并不完全是一个仓库,一定还有什么像短箭一样可以害人性命的东西,或许,是只有水才能令它们出现呢?”

茶盏中的茶汤升腾出氤氲的雾气,只是此刻对坐的两人却谁都无心品茶。

淳于婉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倍觉无聊地一掌拍在石桌上:“你们两个坐在着干什么呢?说句话啊!”

“为什么你在这?”

那相对的两人竟是同时开口,而后愣了一下,又同时沉默了下来。

淳于婉被他们两个的动静吓了一跳,险些本能地要一鞭子抽出来了。她抿了抿唇,平复了心情,然后上下打量那个出现在山洞里的人。

“我来问吧,你也是大乾人吗?”

“凭什么告诉你?”那人轻蔑地笑了一声。

淳于婉的脾气这就上来了,她好心好意缓和一下关系,这个“山洞人”竟还不领情。

“姑奶奶这就告诉你凭什么!”

她作势就要把鞭子抽出来,商沐风见状连忙一把拉住她:“姑娘先别急,这个人我认识!”

淳于婉看向他:“你认识你怎么不跟他说话,你们两个在这对着杯茶发什么呆?”

见到淳于婉听劝地坐回去了,商沐风才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他这时才看向对面的人,语气多少夹杂了些冷硬。

“司空公子,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吧?”

对面坐着的正是静宁伯司空珩,他神情淡漠,倒是与平日所见的纨绔模样相差甚多。

“在下不才,倒想问问,因何出现在这里的会是商大人。”

商沐风眸光微变:“你在等人?”

司空珩不置可否,只是静静看着他。

商沐风却好像确定了似地,只停顿了一下便道:“你在等燕远。”

淳于婉完全听不懂了,什么等人?燕远又是谁?

听他提到燕远,司空珩终于有了些反应:“你是替他来的?”

商沐风笑了一下:“果然谋划了这一切的是你。静宁伯府与燕家好像没什么深仇大恨吧,你利用胡狄一案,把他引到这里,有什么目的?”

“深仇大恨。”司空珩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将那几个字说了出来,“商大人说得好生轻松啊。”

商沐风眉心轻皱了一下,静宁伯府与燕家的牵连,俱在当年望月关一役上,那时老伯爷分明是从宁州回京,却绕了远路,途径代州返回,他和燕远也是由此才怀疑静宁伯府与当年之事有牵扯,看司空珩的样子,难道静宁伯回京不久就病逝,是与燕家有关?

可燕家忠骨几乎尽数折在那一战里,怎么会威胁到回到京城的老伯爷呢?

“小伯爷这话好像另有所指。”商沐风试探。

司空珩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容:“真是可惜,这好茶本是备给燕远,想听他好好为他父亲做下的事情解释解释,没想到,来的是你。不过也一样,你来了,燕远迟早会来。”

“你知道关于望月关的事情,对不对?”商沐风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寒。

淳于婉的目光瞬间一变,瞪大了眼睛盯着商沐风。

望月关,这两个人说的事情与望月关有关系?

司空珩脸上的笑容则一下便褪了下去,代之以几分不容迫近的危险:“你知道什么?”

商沐风起身,撑着石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最好赶紧解释一下你到底是怎么安排的,燕远不会来了,你再等下去,也没有一点用处。”

“不会来?商沐风,你就这么笃定你这个好兄弟不会来救你吗?”

“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他先行一步去了东郊仓库,你若是还不说你到底是什么打算,恐怕我们倒是可以一起去给他收尸了。”

“东郊?”司空珩陡然站起来,“他进了五行谷?他什么时候去的!”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什么五行谷?燕远又是谁?你们不从这个山洞出去吗?外面可是悬崖,不应该先找出去的路吗?”淳于婉只觉得自己仿佛被这两个人给忽略了。

她冥冥中觉得他们所说的事情和她关系,却又怎么想都不知道关联在哪里。她心里焦躁不安,自然也有些等不下去。

“五行谷。”而商沐风却是一字一顿地重复那个名字,“所以你知道这个地方,但却不是你将他引过去的?”

“我知道了!是阴阳五行!”林悠忽然从箱子上站了起来,激动地跑到燕远身边,“燕远,是五行!”

“五行?”燕远因她突如起来的举动愣了一下。

“金木水火土。你看我们进了这里以后,是不是经历着这个?”林悠眼睛亮亮的,拽着燕远的袖子同他倒豆子似地讲。

“第一层,只有烛台,还有一个金制的鬼面雕,我们把面具劈开之后,就到了第二层。第二层是做出来的假树,地上铺着竹木,墙边都是木架,我们把那些假树都□□破坏了,就到了第三层。”

她说着,转向那条潺潺的溪流,“所以到了第三层,我们就见到了这条小溪,这是水,金木水火土的水啊!”

怪不得她总觉得这里的每一层好像都有种熟悉的感觉,这就是最简单的五行,许是因为外头的壁画地毯都是胡狄图案,竟让他们连大乾流传的五行之说都忘记了。

燕远这时候也明白过来:“所以按这个来讲,这之后,还有以火和土设计而成的石室,只要我们都通过了,就能安然出去?”

“能不能出去不知道,但我总觉得,也许真的能找到当初我母后那里会有慢香萝的原因。”

燕远拿着那根长长的树枝走到溪流旁边:“所以按照之前的经验,我们要在这水上做些文章才对。”

“可是水流是不能被截断的,不能像面具、花树一样被劈砍,那要怎么办呢?”

虽然猜到这个地方大体扣合了五行之术,但要找到出口却也并非那么容易,况且这条溪流是活水,若要将活水截断,那谈何容易?

燕远沿着那条小溪流,在这整个屋室内行走。

这条溪水,绕着这整个石室转了一圈,从存放着珍珠的一侧流入,到他们下来时的那个入口的方向,流向了石墙的另一边。

就像是一道地下暗河,它自己虽是有来处有去处,可也不过是石墙留下的缝隙能供它通过,人却是没办法沿着水流的去向离开的。

“截断水流……也不一定是截断水流,只要破坏了它原本的构造,这里的机关说不定就会开启。”燕远从溪水的出口边站起身,视线落在那几箱子的珍珠上。

“如果像方才一样,用了错误的方法,就会有暗器射出来,那可怎么好?”林悠不免担心。

前两次一是他们运气好,一是燕远武艺过人,这才安然度过,可这次,难道还要再同那短箭箭阵搏命一回吗?

“短箭而已,大不了就再打一次。”燕远一边说一边走向那几大箱的珍珠。

“你,你要做什么?”林悠有些不解。

“悠儿,站在我身后,抓紧我的衣服,我要试试这个地方想怎么杀我。”

他说着,用足了力气,直接将那整箱的珍珠轰然掀翻在地上。

足足几大箱的珍珠,在燕远的一番“破坏”之下,全部七零八落地滚落出来,许多落进溪水里,发出噗噗的轻响。

林悠惊呆了,这么多的珍珠,全都倒出来,这真的可以吗?

燕远一脚踢开那已经变得空空如也的箱子,站上方才搁置珍珠箱子的台阶上。

“谁要去想怎么解这什么‘五行阵法’,有本事就再用乱箭射死我。”

可这一次,像方才一样的短箭机关并没有如他们担心的那样出现,反倒是随着越来越多的珍珠滚落进河道里,那淙淙的流水越来越慢,已有水波漫上了他们原本所在的地方,像两边延伸开来。

“那,那是什么!”林悠惊诧地指着离他们不远处的地面。

在溪水漫上的地方,看上去竟然不断升腾起密密麻麻的气泡,就好像是那些溪水凭空沸腾了一般,即便是在这个石室之中光线并不明亮,也能瞧见那些漫上来的水变得奇怪,甚至发出呲呲的声响。

“石灰,是石灰!”燕远抬手将林悠护在身后,朝四周看去,被他掀翻的珍珠滚落进溪水,那河道本就不深,轻而易举便有水流满溢出来,而他们方才走过的那些地方,竟然都有石灰!

“有一种石灰,若是遇到水,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燕远低头看了一眼,地面昏暗,若是不仔细看,只当是其上有灰尘罢了。

而随着沸腾的水越来越多,一股像是花香又像是草叶香的味道开始在整个石室内弥漫开来。

“迷心香。”燕远认得这个味道,他第一次去代州时,便是这个味道,让他险些与兄长中了胡狄人的埋伏。

“捂住口鼻!”

林悠紧紧攥着燕远的衣裳,听见他的话,想都没想就抬手捂住了鼻子和嘴巴。

只是人不可能不呼吸,倘若这味道真的是燕远所说的迷心香,那他们恐怕根本坚持不了太久。

“我明白了。”燕远四下看着,“靠这种方法,用这样的热量让隐藏在珍珠里的迷心香散发出来,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再厉害的人也没有力气走出这里了。”

“那我们怎么办?”

燕远冷笑了一声:“既然留了活水,就不可能没有出去的路,机关打不开,炸开总可以了吧。”

“炸开?”林悠僵住,“怎,怎么炸?”

“悠儿,等会我喊你的时候,你趴到地上,一定要快。”燕远说着,转身为她戴上兜帽,而后两脚将两个空箱子踹到那水流的出口。

十数个原本存放珍珠的箱子,被他以最快的速度堆放到了水流出口的位置,而此时,漫开的溪水,已经长出更大的气泡,刺啦刺啦的声音里,甚至隐隐能看到白色的烟气在弥漫开来。

林悠已经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了,她一手捂着口鼻,一手掐着自己的胳膊,让疼痛迫使自己保持清醒。

而这时,她赫然看见燕远竟是点燃了一个火折子,靠近了那堆存放珍珠的木箱。

石室原本就潮湿,那些木头比平常更不易点燃,燕远瞧着那些水越来越漫上来,知道已经等不得了。

他不知道这个办法有多大的可能成功,只是同被迷心香折磨死相比,自己选择起码更痛快一些。

他拿着那火折子,俯身靠近蒸腾着气泡的水与地面的交界,而就在这时,一道火舌瞬间顺着堆放的木箱瞬间窜了上来。

“悠儿!趴下!”他朝她飞奔而去,以整个身子将她护在了怀中。

在他们趴倒的瞬间,那石室的一壁随着巨大的声响轰然炸开,碎石乱飞,水火不分,林悠好像听见他在她耳边说:“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走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燕远:解机关是不可能解机关的,炸开就完了。

感谢小天使 衣柜、语兰 的营养液~

一点点说明:生石灰遇水反应会释放大量的热,如果在密闭空间还可能发生爆炸,不过迷心香是作者杜撰,文中燕远使用的方法为剧情设定,并不完全可以用科学原理解释,但也不要随意模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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